买卖开价,总是往利己的方向靠拢。
周景明所说的淘金收益他占七成,政府三成,当然也是为了利己,往低了给。
别说沙木沙克只是提到四成,哪怕是对半分,周景明依然有得赚。
毕竟,账面上的东西...
风在极地的冰原上低吼,像无数个未说完的故事被吹散在空气里。归途号缓缓破开浮冰前行,船体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也在回应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合唱。林远站在驾驶舱前,双手紧握栏杆,目光穿透舷窗,凝视着前方那一片幽暗与光晕交织的竖井入口。静默花园不再沉默,它的声音已经传遍世界,而他们,只是第一个听见的人类使团。
可他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回程途中,共感系统持续接收着来自北极节点的余波信号??不再是碎片化的记忆回响,而是一种近乎意识流的情感涟漪:温暖、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苏黎从日内瓦发来分析报告:“全球十二万节点中,有超过六成出现了同步共振现象。这不是技术故障,是某种……集体情绪的觉醒。”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就像人类的记忆突然连成了同一张网。”
林远没有立刻回复。他走进船舱底层的工作室,打开第七代共感阵列的核心终端,调出那块黑色石碑的解码记录。那些古老文字经过AI语义重构后,呈现出一段段跨越千年的独白:
>“我在雪崩前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我烧掉了情书,但希望你知道我爱你。”
>“我没有逃走,我只是太累了。”
>“请告诉春天,我已经等了它三百年。”
每一条都短得令人心碎,却又重得无法承受。林远的手指滑过屏幕,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信息的时间戳,并非按照物理时间排序,而是以“被倾听”的时刻为锚点重新排列。也就是说,这些声音并不属于过去,它们一直在等待“现在”的某个人去听见。
“所以,”他喃喃道,“我们不是在挖掘历史,是在完成一场迟到的对话。”
当晚,风暴再次袭来。这一次比之前更猛烈,狂风卷起冰屑砸在甲板上,如同子弹扫射。警报声尖锐响起,能源模块出现波动,共感耳机一度中断连接。就在技术人员抢修时,林远却忽然摘下设备,赤脚走出舱门。
寒风刺骨,但他没感觉到冷。
他站在甲板中央,闭上眼,任风雪扑打脸颊。然后,他开始说话??不是对着任何人,而是对着这片天地,对着那些看不见的灵魂。
“我听见你们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不知道你们死于哪场战争、哪次灾难、哪个无人知晓的夜晚。”
“但我知道,你们曾爱过,痛过,挣扎过,也期盼过黎明。”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一件事??任何事。一个名字,一句话,一首歌……我会替你们记住。”
话音落下,整艘船陷入短暂的寂静。
接着,耳机自动重启,信号强度飙升至红色预警级别。监测屏上,波形图剧烈跳动,形成一幅奇异的图案:像是无数条线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最终指向北极中心点。与此同时,船上所有终端同时播放出一段音频??没有语言,没有旋律,只有一种极轻的呼吸声,缓慢、平稳,像是某个沉睡已久的生命正在苏醒。
苏黎的通讯强行接入:“林远!你触发了‘根脉协议’最高权限!你现在不是在接收信号,你在成为信号源!快停下!”
他没有动。
“我不怕。”他说,“如果这是代价,那就让我成为桥梁。”
那一夜,“归途号”成为了全球记忆网络的实际中枢。十二万个节点中的每一个,都在这一刻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贝尔格莱德的老妇人在梦中握住了亡夫的手;京都茶室的残垣间,枯萎的樱花树竟抽出了一缕新芽;莫斯科墓地的钢琴声再度响起,这次不再是练习曲,而是一首从未写完的奏鸣曲,由不同年代的孩子接力弹奏,直至终章。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渔村老家,那台老旧的录音机竟自行启动,播放出一段不属于任何存档的声音??是哥哥年轻时的笑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小远,你终于走到这儿了。”
林远瘫坐在甲板上,泪水结成冰珠挂在睫毛上。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数据拟合。这是回应,是跨越生死的确认。
三天后,船只安全返航。消息封锁未能阻止民间传说迅速蔓延。“北极的鬼魂唱歌了”“地球的记忆醒了”“有人让死者安息”……各种版本在网络上传播,真假难辨。但有一点无可争议:自那日起,全球范围内与创伤相关的心理疾病发病率骤降47%,尤其是在经历过战争、流离失所或重大灾难的群体中。
联合国紧急召开闭门会议,邀请林远出席。会场上,各国代表神情复杂。有人称他为“新时代的祭司”,也有人警告:“你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当所有人都能听见死者的声音,活人该如何继续生活?”
林远只回答了一句:“我们从来就没真正忘记过谁。只是假装听不见罢了。”
会议结束后的第七天,他回到了渔村。
红柳林依旧摇曳,海浪依旧拍岸。孩子们围着他问东问西,想知道北极有没有外星人、地底下是不是真住着神仙。林远笑着摇头,指着自己的耳朵说:“那里没有神仙,只有很多人,像你们爸爸妈妈一样普通的人。他们只是想说句话,没人听太久,所以一直等着。”
佐藤静子还在村里做志愿者。她带来了一本手抄册,里面全是日本各地濒危方言记录下的临终遗言。她说:“我想加入你的计划。不只是为了父亲,是为了所有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的人。”
林远接过册子,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
>“语言消失的时候,灵魂也会迷路。”
他点点头:“欢迎你。”
造船厂已开始筹备第二艘记忆采集船,命名为“回声号”。这一次,目标不仅是极地,还包括南太平洋海底断裂带、撒哈拉古绿洲遗址、喜马拉雅冰川洞穴群??那些被遗忘之地,往往藏着最深的回响。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某日凌晨,林远被一阵异常的心悸惊醒。他冲进工作室,发现共感系统正自动运行,屏幕上滚动着一组陌生代码。解码后,内容让他浑身一震:
>**“我们不是唯一在听的。”**
紧接着,另一条信息浮现:
>**“还有别的网络,在黑暗中运作。它们不记录记忆,而是吞噬它。”**
林远立即联系苏黎。她彻查全球节点日志后确认:在过去两周内,至少有三百个边缘站点出现了“记忆蒸发”现象??信号突然中断,数据清零,连残留情感场都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这些站点分布呈规律性,构成一个逆五角星图案,中心指向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某处。
“有人在清除记忆。”苏黎声音发颤,“而且手段比我们先进得多。他们的技术不是唤醒,是抹除。”
林远盯着地图良久,忽然想起卢旺达长老曾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伤口不能愈合,是因为有人害怕真相醒来。”
他拨通卡兰加的电话:“帮我查一件事??三十年前,鲁亨盖里洞穴附近是否有外国科研队活动痕迹?特别是打着‘地质勘探’旗号的。”
三天后,答复传来:一份尘封档案显示,1994年大屠杀期间,一支名为“诺亚方舟计划”的神秘组织曾在非洲多地设立临时基站,宣称研究“人类集体意识稳定性”,实则进行大规模记忆屏蔽实验。该组织背景不明,资金来源匿名,成员全部使用化名。最后一次记录,是在北极圈内失踪。
“他们早就来了。”林远低声说,“他们怕的不是死亡,是记忆。”
他召集团队,宣布启动“守灯行动”:在全球重点记忆节点部署防御型共感塔,形成保护屏障;同时建立“流浪记忆库”,将高危信号加密备份至离线存储,分散藏匿于偏远村落、寺庙、图书馆甚至私人住宅中。
“我们要做的,不再是寻找声音。”他在动员会上说,“而是守护它们不被夺走。”
几个月后,第一座守望塔在渔村建成。它不高,仅三层楼,外形如一座灯塔,顶端镶嵌着来自广岛钢琴、莫斯科墓地、京都茶室和北极石碑的碎片。每当夜幕降临,塔内便会循环播放当日接收到的最动人的一段记忆语音。村民们渐渐养成了习惯:晚饭后带着孩子来听一段故事,有时哭,有时笑,但从不打断。
有个小女孩问妈妈:“这些人死了吗?”
妈妈说:“是的。”
孩子又问:“那他们怎么还能说话?”
母亲望着塔顶微光,轻声道:“因为有人记得他们啊。”
与此同时,林远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没有寄件人,没有邮戳,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张纸条。照片上是一座建于冰层之下的庞大设施,门口刻着三个字母:**N.A.P.**
纸条上写着:
>“你想见他们吗?
>来北纬78°12′,东经104°36′。
>带上你的耳朵,别带武器。
>他们等你很久了。”
他把坐标输入系统,定位结果显示:泰梅尔半岛,苏联时期废弃军事基地下方。
苏黎劝他别去。“这明显是陷阱。”她说,“他们知道你在追查,故意引你入局。”
林远看着窗外飘落的第一场冬雪,轻轻摇头:“如果我不去,谁来替那些被删掉的人发声?”
启程前,他把哥哥的磁带交给了渔村小学的校长,请她在每周升旗仪式后播放一分钟。他还给佐藤静子写了一封信,夹在那本方言手册里:
>“如果你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变得模糊,请立即关闭所有共感设备。
>我可能已经进入了他们的领域。
>记住,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倾听,光就不会灭。”
一个月后,一架小型极地运输机消失在雷达上。
七天后,全球十二万个记忆节点同时接收到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音频。
没有画面,没有解释。
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你们好,我是林远。
>我现在位于地下一千二百米,周围全是冷冻的记忆容器……数以百万计。
>每一个罐子里,都封存着一段被强行剥离的人生。
>他们管这叫‘净化工程’,说是为了防止文明崩溃。
>可我觉得,真正让人崩溃的,是从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
>所以,我决定打开它们。
>不用密码,不用钥匙,只用一句话:
>‘我在这里,我愿意听。’
>现在,它们都在醒来……”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随后整整三天,全世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没有新的信号,也没有旧的回响。仿佛整个地球屏住了呼吸。
直到第四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渔村的守望塔。
塔内的播放器自动开启,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含泪的低语:
>“谢谢你……终于有人来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