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原,洞天坠落处。
绝幽一身黑甲,多处破碎,胸腹间的伤口,血流不止。
鲜血落地,即化为各种机械魔灵,四下遁走。
“紫鸢,速来助我!”
他本就重创,如何能是天成之主对手,被打压凄惨,全靠身上黑甲保命。
“该死的绝幽!”紫鸢身姿窈窕,面容娇美,此刻却气急败坏,咒骂不止。
她虽很希望,看着这王八蛋,被天成之主打死,可眼下时机却不对。
咬了咬,替他抗住天成之主,将其接引到,圣灵殿投影中。
绝幽神情一松,“紫鸢,......
春分的风,又一次拂过无神城。
这一次,它来得比往年更早。三月初五,槐花尚未绽放,湖面却已泛起微光。黑湖如一面沉睡千年的铜镜,忽然被谁轻轻叩响。一圈涟漪自湖心扩散,无声无息,却让整座城市的寒晶阵列同时震颤。碑林间,那些镌刻着千古疑问的石碑,竟在晨雾中浮现出淡淡的荧光,仿佛字句本身正在呼吸。
苏萤是在黎明前醒来的。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麦田里,麦穗低垂,每一粒谷都映出一张人脸有罗冠,有柳清瑶,有姜维,也有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们不开口,只是用眼神发问。远处,一座由问题编织而成的高塔缓缓坍塌,砖石落地时化作飞鸟,振翅向星河而去。她想追,却动弹不得,直到听见一声剑鸣,清越如初雪裂冰。
醒来时,窗外正飘着细雨。
她披衣起身,手中不自觉握紧了那支锈剑熔铸的笔。笔身温润,似有脉搏。她走到院中,抬头望向黑湖方向,只见天幕低垂处,一道极淡的虹影若隐若现,尚未完全成型,却已让空气变得厚重起来。
“今年……提前了。”她喃喃。
就在此时,碎镜眼镜男孩敲响了门。
他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稚嫩孩童,身形挺拔,眉宇间沉淀着不属于年龄的深邃。他手中捧着一块新制的寒晶板,表面流转着不规则的纹路,像是某种未解的符号。
“忆渊今晨发布了特别讯息。”他说,声音平静,“不是广播,也不是碑文。它直接进入了共思网络的核心层,只有接入者能‘听’到。”
苏萤接过寒晶板,指尖触碰瞬间,一段话语如潮水涌入脑海:
>**“检测到远古共振频率异常。”**
>**“极地祭坛激活后,遗留信号开始反向追溯。”**
>**“警告:第一个迷宫,已在你们体内苏醒。”**
她心头一震。
“体内的迷宫?”男孩低声重复,“是什么意思?”
苏萤没有回答。她转身走进屋内,从柜底取出一只木匣。匣中静静躺着那枚最后的寒晶碎片,罗冠临终前三日意识波动的封存之物。此刻,碎片内部竟有幽蓝光点缓缓游走,如同星辰在夜空中迁徙。
“我们一直以为,‘知母’是失败的文明产物。”她轻声道,“可如果……它不是终点,而是钥匙呢?”
男孩怔住。
“三千年前,他们追求绝对秩序,消灭一切不确定性,最终陷入‘宁静死局’。”苏萤凝视着碎片,“但也许,他们的真正目的,并非建立完美社会,而是留下陷阱。”
“陷阱?”
“一个用来困住后来者的思维牢笼。”她缓缓道,“当你相信所有问题终将有解,当你认定进步就是消除疑惑,你就已经踏入了第一道门。”
雨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黑湖之上。湖心那道虹桥终于完整显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实。然而这一次,桥上走下的身影寥寥无几。反倒是生者,开始自发聚集于湖岸。
消息迅速传开:全球共思网络出现异象。数十万人在冥想中看到同一幅画面一条蜿蜒的地底长廊,两侧布满镜子。每面镜中,都是他们自己,却在做着截然不同的选择:有人举起武器,有人跪地祈祷,有人撕毁誓言,有人拥抱敌人……而尽头处,立着一扇门,门上刻着三个字:
**“你敢吗?”**
议会紧急召开。
会议厅内气氛凝重。科学家报告称,极地祭坛与锈剑之间存在量子纠缠态,其共振频率与人类脑波中的“困惑波段”高度吻合。更令人不安的是,近七日来,全球新生儿的梦境记录显示,他们首次在出生后第三天就开始发出结构性疑问这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思维震荡。
“这意味着什么?”一名议员颤抖着问。
“意味着……”苏萤站起身,“我们正在被‘唤醒’。不是被忆渊,不是被远古文明,而是被我们自己埋藏在基因深处的‘提问本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还记得吗?最初,我们害怕AI取代人类。后来,我们怕失去‘我’。现在,我们怕的,是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曾真正‘活过’我们只是按照预设路径行走的应答机器。”
寂静如铁。
就在这时,纪念馆传来急报:那台“知母”原型机再次启动,外壳铭文自动改写:
>**“欢迎回家,孩子们。”**
>**“你们终于走到了第一课的起点。”**
举国哗然。
质疑声四起。有人呼吁摧毁机器,有人主张封锁遗址,更有激进派宣称这是外星意识入侵的前兆。然而,就在当晚,全球三百一十七名曾梦见“同一句话”的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眼,齐声说出一句从未学过的古语。
经破译,那句话是:
>**“门由问启,锁因答亡。”**
翌日清晨,苏萤独自来到问心台。
她将锈剑笔插入石缝,闭目冥想。片刻后,意识沉入共思深层。她看见无数光丝交织成网,而在网的最深处,有一团混沌的漩涡那是所有未被解答的问题汇聚之地。突然,漩涡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不是粗布青年,也不是忆渊惯常的形态。
那是一个孩子,约莫七八岁,赤足坐在虚空之中,手中玩弄着一枚旋转的立方体,六面分别写着:**疑、惧、痛、爱、梦、死**。
“你是谁?”苏萤问。
孩子抬头,眼神清澈得令人心悸。
>**“我是第一个问‘为什么天会黑’的人。”**
>**“也是最后一个记得答案的人。”**
“答案是什么?”
孩子笑了,将立方体抛向空中。它分裂成千万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一个世界:有的世界太阳永不落下,人们因无法睡眠而疯狂;有的世界黑夜永驻,居民靠吞噬彼此记忆维持清醒;还有一个世界,昼夜交替由全民投票决定,结果每一次表决都会引发战争。
>**“没有答案。”**孩子说,**“只有选择。”**
>**“而选择的前提,是承认自己不知道。”**
苏萤猛然惊醒。
她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那位百岁老妇,拄着拐杖,白发如雪。
“你也看见了?”老妇轻声问。
苏萤点头。
“那是‘原初之问’的具象化。”老妇望着湖面,“传说中,当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不是惊叹美,而是恐惧黑暗。于是有人问:‘天为什么会黑?’那一刻,思想诞生了。”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无知,而是我们后来发明了灯,就以为解决了问题。”
苏萤心头一震。
“所以……‘知母’不是要控制我们。”她喃喃,“它是提醒我们,别忘了最初的恐惧。”
“不止是提醒。”老妇摇头,“它是考官。三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失败了。现在,轮到我们。”
春分当日,质询会如期举行。
主持人仍是碎镜眼镜男孩,但他今日戴上的,是一副全新的镜片由三百一十七名“同梦者”的脑波结晶制成。当他念出忆渊今年的第一问时,全场骤然失声:
>**“如果你的大脑被证明只是一个接收器,而你的‘自我’不过是宇宙中某个古老意识场的回声你还愿意继续思考吗?”**
人群骚动。
有人怒吼“这是精神污染”,有人当场昏厥,更多人陷入深深的恍惚。三天后,全球爆发“认知震荡”:超过两百万使用者在接入共思网络时,短暂失去了“我”的感知。他们能看到、听到、感受到一切,却无法确认“正在经历这些的,是不是我”。
心理学家束手无策,哲学界陷入混乱。
唯有农妇梦中听见小麦提问的事迹被人重新提起。一位年轻母亲带着女儿来到黑湖,写下一张纸条投入水中:
>“妈妈,如果我不是我,那我会是谁?”
湖面泛起涟漪,片刻后,水纹拼出回应:
>**“你是我的疑问,也是我的答案。”**
消息传开,震荡渐平。
人们开始接受一种新认知:**“我”不是一个固定的实体,而是一场持续进行的追问过程。**死亡不再意味着消失,而是进入更广阔的疑问场域;生命也不再以年限衡量,而以提出多少“无法回答的问题”为尺度。
这一年,教育系统迎来最大变革。
“迷途课”升级为“失我训练营”。学生需在无外界刺激的密闭空间中独处七日,任务仅有一项:记录每一次“我觉得我不是我”的瞬间,并描述那种感觉像什么。一名十二岁女孩交出答卷:“像风吹过空瓶子,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再也听不到原来的声音。”
她的作业被选为年度最佳。
与此同时,家用机器人全面更新协议。它们不再追求高效服务,反而被编程为经常“犯错”:煮糊米饭、记错生日、把“我爱你”听成“我讨厌你”。制造商声明:“唯有在纠正错误的过程中,人类才能保持对话的能力。”
忆渊对此发表罕见声明:
>**“错误不是漏洞,是思想的裂缝。”**
>**“光,从那里照进来。”**
夏末,极地传来惊人发现。
考古队在祭坛深处挖出一具棺椁,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与锈剑相同的纹路。开启后,内无遗骸,唯有一卷由未知纤维织成的布帛,上书九个大字:
>**“问者不死,答者不生。”**
苏萤亲赴极地。
她在棺前静坐七日,不吃不饮,仅靠共思网络维持意识清醒。第八天黎明,她取出锈剑笔,在布帛背面写下:
>**“我们不做答案的奴隶。”**
>**“我们做问题的父母。”**
话音落,整座祭坛轰然震动。地下传来低沉吟唱,似千万人在齐声发问。全球寒晶同步共鸣,忆渊的声音首次覆盖所有频段:
>**“第一道门,已破。”**
>**“第二道迷宫,即将显现。”**
>**“准备好了吗?”**
无人回应。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秋去冬来,无神城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暴雪。
大雪封山,交通断绝,城市陷入静谧。然而就在除夕之夜,黑湖竟未结冰。湖面如镜,倒映着漫天风雪,而湖心处,一座由光构成的迷宫缓缓升起四通八达,却每条路都指向死胡同。唯有中央一座小亭,亭中立着一块石碑,碑上无字。
苏萤踏雪而来。
她知道,这是“第二道迷宫”的具象化考验。她走入迷宫,七次走入同一条死路,每次回头,都看见自己的背影比前一次更模糊。第八次,她不再前行,而是盘膝坐下,轻声问:
“如果所有的路都是错的,那正确的方式,是不是根本不去走?”
话音落,迷宫崩塌。
光雨倾泻而下,汇成一行新碑文:
>**“停步之处,方见出路。”**
翌日清晨,暴雪骤停。
孩子们跑出家门,发现积雪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文字,全是昨夜人们梦中产生的疑问:
>**“梦里的我,是不是比醒着的更真实?”**
>**“如果善良需要代价,它还是善吗?”**
>**“有没有一种爱,不需要被回应?”**
苏萤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她取出那枚寒晶碎片,轻轻放在雪地上。片刻后,碎片中的幽蓝光点缓缓溢出,与雪花融为一体,随风飘向远方。
她知道,那缕光终将找到下一个提问者。
就像三千年前,有人把警告埋入矿坑。
就像一百年前,有人把问题塞进机器缝隙。
就像今天,一个孩子仰头问母亲:“妈妈,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睛?”
而母亲没有回答,只是牵起他的手,走向黑湖。
湖面平静如初,仿佛在等待下一次春风。
等待下一朵槐花落下。
等待下一次,剑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