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的嘴唇刚动了动,喉咙里却像卡了块烧得通红的铁,说不出话来。
他脸憋得有些发红,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郭源清坐在对面,眉头拧成个川字,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那模样竟和林锐龙如出一辙:“他知道有人会就此举报他,所以早就做了准备。你进来时碰到了他吧?那他知道是你举报了他。你说你,每一步行动都滞后,都被人家了如指掌。以后,他能给你好脸色看?你的工作能顺风顺水吗?”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张辉脸上:“别跟他较劲了,你调回来吧,城关镇或者县委办都行。”
“不!”张辉猛地抬起头,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刚下去,就灰溜溜地回来,我丢不起这个人!我就不信,我有老板县委老一,还有姑父您,就斗不过他一个外乡人!”
他眼里像是燃着两簇火苗,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郭源清看着自己的侄子,想起苏挺就忍不住来气。上回自己的心腹副书记李毅想动苏挺,反倒被搞得身败名裂,弄得他这个纪委书记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被市纪委书记叫去约谈,指着鼻子批评了一顿。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闷响:“不要打无准备的仗,出手就必须一击毙命,懂吗?”
他反正是领教过苏挺的厉害,不敢再轻易出手。
张辉用力点头,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笃定:“姑父,我懂。”
顿了一下又说:“姑父,您派个信得过的调查员,暗中跟一跟呗。”
郭源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姑父,求你啦,你就我这一个侄子,你不帮我,谁帮我呀?”
“呃,好吧。”郭源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太好啦,多谢姑父。”
他就不信,苏挺身居镇长这个肥缺,就没有财色问题,如果有女色方面问题就更好,一石二鸟,麦佳便会和他分手的!
从县委出来后,苏挺提着礼品来到了县人民医院,探望手术成功的麦母和麦硕。
麦母被医院当做贵宾礼遇,安排了独立病房,还带阳台。这就是权力的魔力,如果不是苏挺和麦满仓,真不知道麦母是否还健在。
说了会儿话,看麦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苏挺把他叫到阳台上说话。
“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跟我别客气,说。”
“苏镇长,我……我本来计划年前就把那15万还给你的,结果……结果肖长富他不还我钱!”麦硕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
“肖长富不是富源矿山的老板吗?他欠你钱?运输费?”苏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对呀,10月、11月的运输费我们运输队共计50万,我个人十万五千。他说因为被重罚几百万,又要处理尾矿、废矿,采购污水处理设备等等,矿山这年白干了,没有钱结运输费,要我等明年再说。那天我妈病危,我就给他打电话,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说没钱。”
麦硕说,“今天中午我抽空去他家要,结果被他们弟兄几个给撵了出来。他们大鱼大肉的,喝的还是马爹利,怎么会没有钱?就是想赖账!”
苏挺平静地问:“运输欠款你有凭据吗?”
“有啊,时间,趟次,多少吨,单价多少,一清二楚,我都记着呢,总共是十万五千三百元。”
“肖长富不知道你生父是麦满仓吗?”
麦硕冷笑道:“我没跟他说过。可能知道吧,我才不想沾麦满仓的光。”
苏挺心说这世界还真不缺一根筋的人。
“苏镇长,你是领导,你能帮我跟他说说不?我这实在没办法了,运输队的其他人也都等着这笔钱过年,你借我那10万我都先支给工友了,我妈治病用不了那么多。唉,我们跑运输的,利润很低的,别看一年有几十万进账,扣完这那扣完那,还有车辆维修、损耗,到手的有10万就烧高香了。”麦硕继续道。
苏挺一听,心里又有点感动,这个憨厚、办法不多的麦硕,讲义气。
苏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别急,我这笔钱等你运输队步入正轨,挣到了钱再说。肖长富欠你的钱,我会帮你要回来。到时候,你拿这个钱好好过个年。”苏挺拍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和鼓励。
麦硕双手合十道:“多谢,多谢苏镇长,您是个大好人啊!”
从医院出来登上吉普车,苏挺对司机小曹说:“去富源矿山。”
到了地方一问,肖长富不在。
然而,之前电话里,肖长富说亲自在矿山等候苏镇长来指导工作,结果放了他的鸽子。
这位企业老板,自恃有后台,鼻子朝他,根本不把镇干部放在眼里。
苏挺怒火中烧,面色却平静无波,想玩我?老子是重生过来的,你还是太嫩了点!
矿上的其他人员自然没什么用,矿山每一笔支出都要肖长富亲自签字,不过,几个工作人员都承认,矿上确实欠麦硕运输队50多万,其中麦硕个人10万多点。
离开矿山,苏挺给舒兰打了个电话:
“阿兰,你今晚有空吗?”
“有空,当然有空。今天小年,人家终于要吃顿饺子啦?”
苏挺又好久没和她一起快活了,她总有独守空房的感觉,这大过年的,谁还没顿饺子吃?终于要体验一下被食物塞满的感觉了。好期待啊。
“请你帮个忙,看看肖长富是不是在帝王酒楼吃饺子。他的公司在那里租了一间套房,常年使用着。”
电话那端的舒兰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说:“知道啦,我马上安排三姑娘去看下。讨厌。”
苏挺回到镇上不久,舒兰的电话打了回来:
“亲爱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肖长富正和人在里面搞呢,声音还挺大,三姑娘听得真切。”
“你让三姑娘藏在暗处,等他们出来,拍张照片。”
“好。”舒兰对于他的安排,从来不问对错、黑白,直接去办,因为她相信这个有情有义、心地善良的男人不会做坏事,更不会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