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华夏信访局那条窄胡同里就已经攒了不少人。
墙根底下蹲满了揣着材料的人,有的裹着打补丁的衣服,对着熹微的光一页页翻看纸页;有的用方言互相念叨着自家的事,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旁边人叹口气也说起自己的冤屈;
也有几个眼神游移的壮汉,揣着手靠墙站着,不说话,就盯着那些新来的外地人。
苏挺和雷升守在胡同口,紧盯着进进出出的人,寻找着石松的身影。
这时,鹏湾镇派出所民警梁小斌回来了,摇头说:“苏镇,我这都进去转了几趟了,没见石松。他肯定是还没来。”
“那就继续守株待兔。”
这时,有个瘦高个男人混在人群里,专找那些愁眉苦脸的老头老太太搭话,手里比划着:“我认识里头的人,五十块钱帮你递材料,保准三天有信。”
有个老太太犹豫着要掏钱,旁边立马有人拽她胳膊:“别信!上回就有人被他骗了!”
瘦高个瞪了一眼,骂骂咧咧地挪到别处。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几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快步冲向一个拎布包的中年妇女,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架起胳膊往外拖。
“你们干啥!我要交材料!”女人尖叫着挣扎,材料撒了一地。
雷升看着妇女被欺负,热血上涌,就要上去阻拦,却被苏挺一把拽住:“同行,截访的,你别管了。”
那伙人动作极快,把女人塞进胡同口一辆没挂牌的面包车,轮胎碾过地上的纸片,扬尘而去。
雷升骂了一句:“太粗暴了!”
他们是一些地方乡镇雇佣的社会人员,专门来把信访人带回去的。
八点整,信访局的铁门“吱呀”一声拉开条缝,人群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往前涌,手里的材料举得老高:
“让让!我这是人命案子!”
“先接我的!我等了三天了!”
吵嚷声里混着早点摊的吆喝、孩子的哭闹,还有角落里偷偷交易的低语,胡同里的尘土被踩得漫天飞,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在空气里翻涌。
然而,无论是在接访司还是信访局,众人瞪着眼睛守到中午,仍未见石松的身影。
在酒店里坐镇指挥的王保军着急了,电话打给苏挺:“苏镇长?怎么回事?两个点他都没去吗?他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去了其他地方?”
“上午没去不代表下午不去,我建议还是继续坚守。”苏挺说。
王保军无奈只得同意。
下午四点,苏挺正靠墙休息,雷升忽然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苏挺忙往雷升示意的方向看,只见石松穿着一身迷彩服,肩上上挎着一个黑包,正往胡同里进。
苏挺立即电话打给在信访局大院门口守着的简耀:“石松进来了,你和小斌在里面截住,我和雷升在后面堵,不能让他跑了!”
部署完毕,苏挺和雷升紧紧跟在石松后面。
石松显得并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四处张望,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到信访局大院伸缩门,突然发现梁小斌和简耀朝他围了过来。
他立即转身就往回快步走,却迎面撞到了雷升和苏挺。
于是,四个人将他围在中间,石松一脸沮丧地叹了口气,束手就擒了。
很快,几个人将石松推入车内,直接拉往火车站。
梁小斌黑着脸刚开骂,就被苏挺制止了:“别骂了,检查一下包包。”
梁小斌检查了他的黑包,里面果然装着希望要回阿雀欠款7.5万的诉求。
苏挺问:“石松,你还是为地下六合彩的事来*访的?”
石松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
“回去处理吧,千里迢迢,花不少钱和精力跑到这里递交材料,上面也是层层转办到我们县。”苏挺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学聪明点,听我们的话,钱会有的,日子也能好起来。”
石松默不作声,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上午,他去了教育部办公厅信访室,将真正的诉求递交了上去,地下六合彩的诉求跟那件事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之前,苏挺到他家“*访变下访”时,他屏退其他人跟苏挺说了那件事,苏挺听后表示同情,但没有说怎么办,只是举了一个老信访户怎么顺利地进入上京的案例。
石松毕竟是90年代的高中生,成绩也曾名列前茅,智商在线,立即就悟到了,于是,这才有了他声东击西的信访之旅。
石松被控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王保军的耳朵里,他高兴坏了,立即指示道:“火速订票,今晚乘火车返回!”
机票太贵,改乘火车硬卧。
王保军及其办公室主任、苏挺三人则订到了明天上午的飞机,其他五人押送石松连夜返回海西省。
接访任务完成,晚上依然是自由活动。
苏挺今晚要去见一个人:宇文疏影。
小时候在珠州,她和王熙媛是一个家属院长大的,上初中后,跟着家人北上当官的父母进了京。
结果,大学时,两人又成了校友,只不过,王熙媛比她高两届。毕业后,王熙媛回到了珠州,而宇文疏影留在了上京。
苏挺听王熙媛多次说过此人,但没有见过面。听说也是个大美女。
王熙媛交待这位闺蜜帮苏挺安排一个局,认识一下部委的领导干部,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根据约定,宇文疏影先要见见他这个被王熙媛极为看重的男人。
于是,六点十分,苏挺打车来到了西长安街朝南的衙门前,门口两个持枪武警,规规矩矩地站着。
中宣部是能在这条街上朝南办公的不多部门之一,就连中组部都没有这待遇。
革命时期,宣传部门确实比组织部门强势;现在呢,组织部压过宣传部一大头。
苏挺站在门口的人行道上,等待宇文疏影。
忽然,一个高大身影出现了,她看上去三十来岁,皮肤白得像敷了层冷玉,风卷着她的长卷发扫过肩头,一米八高的身影裹着收腰风衣,宽肩窄腰的线条藏不住,却被露在风衣下的丝绸衬衫衬出柔劲。
她眼尾微微上挑,是关之琳那种媚而不妖的艳,此刻却漫不经心地抬手拢了拢头发,指尖划过红唇时,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张扬。
怎么感觉她有俄罗斯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