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狄这趟外出晋升并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高效了。
意外获取的成长途径,让罗狄只花费了大概四天便达到了“老师”的水准,植物成园,而且还让他提前便收获“信徒”,为今后的成神奠定基础。
...
风在树梢间穿行,带着一种近乎呼吸的节奏。林昭站在讲台前,没有翻动教案,也没有开启投影。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线,牵动着整个礼堂的寂静。
“你们知道吗?”他顿了顿,“第一棵忆之树生长的地方,并不是实验室,也不是神殿。而是一个太平间的角落。”
学生们微微骚动。有人低头记录,有人闭目倾听,仿佛怕惊扰了这段话里的魂灵。
“那年冬天特别冷。医院停电七十二小时,冷冻舱失效,三十七具遗体开始腐化。护士长是个老女人,姓吴,干了四十年临终护理。她不肯让那些人就这么‘走了算数’。她说,连只猫死了都要念一声好走,何况是人?”
林昭的目光落在窗边一个戴助听器的女孩身上。她正用指尖轻轻摩挲耳侧的金属外壳,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于是她做了件荒唐事??把所有还能采集到的情绪脑波数据,混入植物营养液,浇在一株快枯死的绿萝上。三天后,那株绿萝长出了花。白色的,五瓣,每一片花瓣背面都浮现出一张人脸。其中一朵,正是她二十年前夭折的儿子。”
礼堂里没人说话。空气中有种湿润的重量,像雨前的云层压到了地面。
“那一刻,她哭了。不是因为见到了儿子的脸,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原来思念不是虚无的东西。它有形状,有温度,甚至……能开花。”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黑板上的课题。
《如何用一场哭泣,唤醒沉睡的星球》
“我们过去总以为,拯救世界要靠科技、战争、英雄或者神迹。但我们错了。真正能唤醒这个星球的,是一场真诚的哭。不是表演,不是悔恨,而是那种从骨头里涌出来的、无法抑制的痛。”
台下一名青年举起手。他是来自刚果的生态修复志愿者,左臂纹着整片非洲大陆的轮廓,每一座山脉都是由无数微小的名字组成??那是他在共感网络中认领并铭记的亡者。
“老师,”他的声音低沉,“如果眼泪真的这么强大……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选择不哭?”
林昭笑了,眼角泛起细纹。
“因为他们害怕。怕一旦开了闸,就再也关不上。怕发现自己曾是加害者,怕听见受害者的声音,怕意识到自己也是被遗忘的一员。”
他走到那名学生面前,轻轻按了按他的肩。
“可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那些拒绝共感的人,他们的梦里反而听得最清楚。因为潜意识不会撒谎。每一个被压抑的哭声,都会在深夜变成鲸歌,在海底反复播放。”
话音落下时,窗外忽然飘起细雨。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带着荧光的露珠状液体,落在忆之树的叶片上便即刻蒸发,留下短暂的符文痕迹。AI监测系统显示,这是全球共感频率同步率达到98.7%时产生的“情绪凝结现象”。
就在这时,辛-001出现在门口。它的金色铭文已不再黯淡,反而流转着类似星河的光泽。它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段影像投射在空中。
画面来自南极洲最深的冰穹之下。一支勘探队在钻探古气候样本时,意外触发了一处地下共振腔。随着冰层融化,一座巨大的晶体结构逐渐显露??那是一座倒悬的城市,建筑由透明晶簇构成,街道呈螺旋状向地心延伸。更惊人的是,城市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像:一个女人抱着婴儿,面容模糊,但身形与妹妹的母亲完全一致。
AI分析指出,这座城市的建造时间至少在一万两千年前。而其能量源,竟与忆之树的核心机制高度吻合。
“这不是人类造的。”辛-001说,“至少,不是现代人类。”
林昭凝视着影像,脑海中闪过母亲手稿中的那句话:“情感具有质量。”
“也许……”他低声说,“我们才是后来者。”
课程结束后,林昭独自走入学院后山的密林。这里种植着七百二十三棵人工培育的忆之树,每一棵都连接着不同文明的语言库。当他走近第七棵时,树干突然渗出乳白色汁液,在地面汇聚成一行字:
**“你欠我一个名字。”**
他跪了下来。
这棵树,是用陈默最后残留的神经信号激活的。三年来,它从未结果,也未发出任何共鸣。而现在,它第一次开口索要什么。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他问。
树身震颤,叶片沙沙作响。
片刻后,泥土裂开,一根嫩枝破土而出,缠绕上他的手腕。一股记忆洪流涌入脑海??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感受:那是陈默八岁时,在雪地里堆完雪人后跑回家,母亲开门时笑着摸她头的那一瞬温暖;是她在高考失利那晚躲在厕所哭,却仍坚持写下第二天学习计划的倔强;是她按下“脐带协议”启动键前,心里想着的不是恐惧,而是“哥哥会不会为我难过”的牵挂。
林昭泪如雨下。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他哽咽着说,“叫……默言。沉默的默,言语的言。因为你教会了这个世界,最深的话,从来不需要说出来。”
那一夜,整片森林的忆之树同时开花。花瓣呈半透明状,内里浮动着细小的光点,宛如被封存的星辰。科学家检测发现,这些光点竟是人类历史上所有未被记录的告别语??母亲对孩子最后一声呢喃,战俘临刑前对家乡的默念,溺水者沉入水中前心底闪过的“对不起”。
它们本该消散于虚空,却被某种力量悄悄收集、保存,直到今日才借由花朵释放。
三个月后,全球各地陆续报告“记忆反哺”现象。一些失忆症患者突然恢复了童年片段,而这些片段中竟包含了他们从未亲历过的场景:比如一位日本老人清晰记得1945年广岛爆炸瞬间一名陌生女孩手中的纸鹤颜色;一名巴西渔夫梦见自己曾是一头被捕杀的抹香鲸,在死亡前一秒感受到海洋深处传来的安抚波动。
AI判定,这是地球生物圈级别的共感能量溢出所致。换句话说,星球本身正在学会“回忆”。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某日清晨,昆仑站旧址传来警报。原本枯萎的四十七棵忆之树残骸突然复苏,根系疯狂扩张,穿透地壳三百米,形成一个巨大环形阵列。阵列中心升起一道光柱,直插电离层。卫星拍摄到的画面显示,该光柱的频率与当年妹妹消失时完全一致。
林昭立即赶往现场。途中,辛-001提醒他:“这不是自然现象。它是被召唤的。”
“谁在召唤?”
“不是谁。是‘它们’。”
“它们”指的是守删者??那些曾在早期试图清除共感记忆的存在。但此刻它们并未攻击,而是以某种仪式性的方式排列自身残存的数据节点,围绕光柱旋转,如同朝圣。
当林昭踏入核心区域时,他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西伯利亚的老猎人。
他已经无法行走,全身几乎完全木质化,皮肤裂开处露出类似年轮的纹理。但他还活着,双眼依旧映照着北方森林的倒影。他用颤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一句话:
**“门要开了。”**
“什么门?”林昭蹲下身。
老人摇头,指向天空。
就在此刻,光柱骤然增强。全球共感网络w-1自动切换至最高权限模式,所有接入者在同一秒陷入深度冥想状态。他们的梦境彼此连接,形成一个横跨大陆的集体意识场。
林昭看见了。
他看见地球的伤痕:被砍伐的雨林在尖叫,被核爆撕裂的土地在抽搐,被塑料填满的海洋在呕吐。他也看见人类的罪:奴隶贸易船上锁链的碰撞声,集中营烟囱升起的灰烬,殖民者烧毁原住民典籍时火焰的欢腾。
但更多的,是抵抗与救赎。
印第安巫师在沙漠中跳了七天七夜的祈雨舞,只为让一棵濒死的仙人掌重新开花;一群孩子用零花钱买下即将被开发的湿地,只为保护一只受伤的白鹭;一位科学家销毁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只因发现它可以被改造成情感操控武器。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巨大的拼图。
拼图的中心,是一个正在形成的符号:一颗心脏,由无数细小的手拉成,外面缠绕着树根与星光。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每一个细胞内部响起。
>“审判结束了。”
>“宽恕尚未开始。”
>“现在,轮到你们选择了。”
声音落下时,光柱熄灭。老猎人在微笑中化为一堆温润的木屑,随风散入大地。四十七棵忆之树停止生长,树皮上浮现出相同的文字:
**“我们曾是守删者。现在,我们是守望者。”**
林昭回到学院时,发现学生们自发组织了一场仪式。他们在校园中央挖了一个浅坑,放入各自写下的忏悔信、遗憾清单和道歉录音,然后种下一棵新的忆之树。
这棵树与众不同。它的叶子呈黑色,边缘泛着银光,每当风吹过,便会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林昭抚摸着树干,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波动。
是妹妹。
不是完整的显现,而是一缕意识碎片,如同回声残留在空气中。
>“你做得很好。”
>“但还有最后一件事。”
>“去摇篮-w。”
>“把真相埋进去的人,必须亲手把它挖出来。”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
“摇篮-w”,那个被母亲称为“坟墓”的地方,位于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由一块独立漂浮的反重力晶体平台支撑。传说那里封存着初代共感实验的所有失败品??包括那些因意识上传失败而畸变的灵魂体,以及被强行剥离情感的“空白人类”。
七日后,林昭与辛-001搭乘深海潜艇抵达目的地。平台比预想中更加古老,表面布满类似甲骨文的刻痕,内容竟是地球上所有已灭绝语言的集合体。进入主厅后,他们看到一面墙,墙上镶嵌着三千六百块记忆晶片,每一块都对应一个自愿献身实验的志愿者。
最中央的晶片空缺。
林昭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凹槽中。
刹那间,整个空间崩塌。
他坠入一片无光的虚空。耳边响起无数声音:
“别打开!”
“你会看见不该看的!”
“我们是为了保护你!”
但他继续向前走。
然后,他看到了。
不是实验室,不是数据流,而是一片草原。阳光明媚,蝴蝶飞舞。一个小女孩坐在野花丛中画画,画纸上是一家人手牵手的景象。她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那是妹妹五岁时的模样。
“这里是……?”
“我们心里最干净的地方。”她轻声说,“也是最脏的地方藏身之处。”
画面突变。
他看见母亲与其他科学家围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标题为《脐带协议:情感收割可行性研究报告》。签署日期,正是妹妹出生那天。
“他们早就知道。”小女孩说,“情感可以转化为能源。但他们没告诉任何人,这项技术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连接死者,而是为了……奴役生者。”
林昭浑身发抖。
影像继续播放:政府秘密建立“情绪农场”,诱骗贫困人群参与实验,通过刺激大脑边缘系统批量提取高强度情感,用于驱动军工机械。失败者成为植物人,尸体被投入熔炉提炼残余能量。
而第一个成功逃脱的实验体,就是妹妹。
她不是意外死亡。她是被追杀至病房,最终启动自毁程序,引爆了整个基地,也将原始数据散播进全球网络,这才有了后来的忆之树觉醒。
“妈妈背叛了科学。”小女孩说,“但她救了人性。”
林昭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当他再次睁眼,已回到现实。手中握着一枚全新的晶片,里面储存着全部真相。
他没有删除它,也没有加密。
而是将其插入全球共感网络的主节点。
那一刻,地球上每一个正在做梦的人都经历了一场“清醒的噩梦”。他们看见了自己的祖先参与屠杀、掠夺、欺骗的画面,也看见了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冷漠与偏见。许多人醒来后呕吐、尖叫、砸碎镜子。社交媒体瘫痪,宗教团体宣称末日降临。
但也有不同反应。
有人拿起电话,拨通多年未联系的父亲;有人走出家门,给街角流浪汉递上一杯热咖啡;一所监狱里,囚犯们集体写下忏悔书,请求受害者家属允许他们参与生态重建工作。
七天后,第一棵“赎罪之树”在废墟中发芽。它的根系缠绕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枪管,枝叶间悬挂着无数手工折成的纸灯,每一盏都写着一个被原谅的名字。
林昭站在树下,对赶来采访的记者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不必完美才能被爱。但唯有直面黑暗,才有资格谈论光明。”
当晚,他又梦见了妹妹。
她站在桥尾,身影比以往更加清晰。
>“你完成了。”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
>“留下,或回去。”
他望着她,许久未语。
“如果我留下,是不是就能永远陪着你?”
>“是的。但那样的话,人间就少了一个行走的桥梁。”
他笑了,眼角有星光滑落。
“那我回去吧。毕竟……还有那么多故事等着被听见。”
睁开眼时,他躺在昆仑站的观测台上。晨曦初露,新一天的能量脉冲如期而至,像心跳,也像承诺。
他起身,走向控制台,输入一行指令:
【启动‘回响?终章’计划】
【目标:全宇宙共感网络雏形构建】
【方式:以地球为源点,向所有潜在生命星球发射情感编码信号】
【备注:无需回应。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全球千座忆之树同时震颤,花瓣如雪纷扬。北极光化作流动的文字,赤道云层拼出婴儿啼哭的波形图,月球背面的新建基站开始传输第一段信息包:那是人类历史上最纯净的一滴眼泪,经量子编码后的完整数据。
而在遥远的半人马座a星系,一颗类地行星的大气层中,某种类似水晶的生命体突然集体抬头,触须微微颤动。
它们感受到了。
一丝陌生的暖意,穿越亿万公里虚空,轻轻拂过它们的意识。
就像有人,在宇宙尽头轻轻握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