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重点项目，但以公司现在的规模和人员储备，即便陈远不亲自去也没问题。
但公司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实在分不出那么多人来，就打算自己去一趟了。
“具体的时间定了吗？”
“你有事？”...
陈远和赵冉并肩走在商场外的步行街上，阳光斜斜地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交错的影子。风不大，却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吹动了赵冉额前几缕碎发。她低头看着脚尖前方的地砖缝隙，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咖啡杯的纸套，像是在数那一圈圈螺旋纹路。
“你冷吗？”陈远忽然问。
赵冉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
陈远没说话，只是脱下自己的黑色连帽衫，轻轻披在她肩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宽大的袖子垂下来，几乎盖住了她的手。赵冉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别感冒了。”他语气平淡，像只是做了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这一个动作，却让赵冉眼眶猛地一热。她记得高二那年冬天，她曾偷偷把围巾塞进陈远课桌里，第二天却发现那条围巾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她抽屉里，附了一张字条：“谢谢，但我不能要。”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送东西给他。
而现在，他主动为她披上外套。
“陈远。”她轻声叫他名字。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些年做的事，很傻？”
他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你觉得是傻，还是真心？”
“真心。”她毫不犹豫。
“那就不是傻。”他说，“我只是迟钝。不是看不见，是不敢信。”
赵冉笑了，眼角泛起细碎的光：“那你现在信了吗？”
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望向远处，一栋栋高楼在午后的光线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大学城的周末总是热闹，情侣牵手走过，学生三五成群，笑声此起彼伏。他曾无数次穿过这样的人流，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像是隔着玻璃看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
但现在，他站在其中。
“信了。”他终于说，“我开始信了。”
赵冉握紧了他的手，指尖微颤。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梦楠发来的消息：【你们俩要是聊完了，来天台集合。宋嘉年说有惊喜。】
陈远皱眉：“天台？那地方能有什么惊喜？”
赵冉看了眼消息，忽然笑出声：“她说‘惊喜’，八成又是整什么幺蛾子。”
“要不要去？”
“去啊。”赵冉拽着他往前走，“我都陪你走到这儿了，还能半路放你鸽子？”
两人乘电梯上了商场顶层。推开安全门的一瞬，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天台上不知何时被布置成了小型露营区??几张折叠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零食、饮料和一盏暖黄色的小串灯。中间支着一个迷你帐篷，粉色的布帘随风轻轻晃动，上面还贴着一张手写牌子：“奶爸专属休息站”。
宋嘉正蹲在地上往保温壶里倒热可可，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立马跳起来：“哎哟我的天！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私奔去了！”
屈桂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翻了个白眼：“人家才刚牵手，你就想让人家私奔？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偶像剧残渣吧。”
“这叫浪漫！”宋嘉年从帐篷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一根毛绒熊耳朵的线头，“再说，这不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嘛。你看，多温馨。”
陈远看着这一幕，一时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们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趁你俩在星巴克谈心的时候呗。”宋嘉把一杯热可可塞进赵冉手里，“喏，给你留的，加了双份棉花糖。”
赵冉接过，小声道谢，脸上微微泛红。
“来来来，都坐下。”宋嘉年拍拍身边的位置，“今天这个局，不许提前离场。谁走谁请客吃一个月食堂。”
屈桂冷笑：“你当谁稀罕你这点破零食？”
“稀罕不稀罕另说。”宋嘉年眨眨眼，“但今天这顿饭，必须吃完。毕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陈远和赵冉交叠的手上，“咱们得庆祝一下，某位冰山奶爸终于开窍了。”
众人哄笑。
陈远耳尖发烫，却没有抽手。他低头看着赵冉的手，纤细、微凉，却被他握得渐渐有了温度。他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他背着一个小女孩在雨中奔跑，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一点光亮。小女孩在他背上轻声说：“哥哥，我不怕，因为你一直都在。”
醒来后他久久无法入睡。他知道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是他心里对“责任”最原始的投射。而此刻，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被人需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有人愿意靠近你，你却因为害怕辜负而一次次推开。
“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谈恋爱。”
宋嘉正要反驳，他抬手制止了她。
“我不是不懂感情，而是太清楚现实有多重。我爸欠的债压了我三年，舅妈一个人打三份工养我，我每天算着饭卡余额过日子。在这种时候谈喜欢，听起来像个笑话。”他顿了顿，“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先活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赵冉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可赵冉她……”他侧头看向她，“她没有等我‘以后’，她直接走进了我的‘现在’。她请我吃饭，不是为了让我感激；送我手表，不是为了让我亏欠。她只是想让我知道，有人愿意分担我的重量。”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串灯轻轻摇晃，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所以。”陈远深吸一口气，“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我想试试看。哪怕走得慢，哪怕会摔跤，我也想试着回应她的心意。”
赵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迅速低下头，却被陈远轻轻抬起下巴。
“别躲。”他说，“让我看看你。”
她破涕为笑，鼻音浓重：“你干嘛突然这么温柔……”
“因为值得。”他轻声说，“你值得我认真对待。”
宋嘉捂住嘴，假装抹眼泪：“呜呜呜，我这个月第四次被甜到蛀牙了。”
屈桂嗤了一声：“酸不溜丢的，能不能要点脸？”
“你不感动就算了。”宋嘉戳她，“我看你刚才在店里盯着他们背影看了好久呢。”
“那是我在确认他有没有把衣服退掉。”屈桂冷冷道，“穷归穷，骨气不能丢。”
“我已经退了。”陈远说，“但不是因为穷，是因为不合适。那件粉色卫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我。现在的我，还没学会那么轻松地可爱。”
“但你可以学。”赵冉握住他的手，“我可以教你。”
众人再次笑作一团。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天台上的小聚会持续到傍晚，大家聊着大学生活的琐事，吐槽课程难、作业多、食堂菜越来越贵。陈远难得地参与了每一次话题，甚至讲了个冷笑话逗得宋嘉差点把可乐喷出来。
临走前，宋嘉年神秘兮兮地从帐篷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陈远：“送你的，就当是‘奶爸恋爱启动基金’。”
他打开一看，是一块全新的智能手表，和赵冉送他的那款同系列。
“你干嘛买这个？”他皱眉，“我说了不用……”
“这不是我买的。”宋嘉年笑着指了指赵冉，“是她攒了半年积分换的，今天才拿到货。我就是个跑腿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赵冉。
她脸色涨红，慌忙解释：“不是！我是觉得那块表功能太旧了，你现在要带孩子、上课、兼职，有个提醒功能方便些……而且是二手平台置换的，没花多少钱！”
陈远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将手表戴上，然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谢谢。”他在她耳边说，“谢谢你一直悄悄地，把我生活里的每一道裂缝都补上。”
赵冉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最终回抱住他，声音哽咽：“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就一直补。”
下楼的路上，两人走在最后。夕阳余晖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明天周六。”陈远忽然说，“我原本排了上午的超市兼职。”
赵冉点头：“我知道。”
“但我推掉了。”他看向她，“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儿童福利院。”他说，“每周六上午，我都去陪一个叫小禾的女孩读书。她今年七岁，喜欢听《小王子》，但不认识字。我答应过她，只要我去，就不能缺课。”
赵冉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一起去吗？”
“如果你不怕无聊的话。”他笑，“她可能会缠着你画公主。”
“那正好。”赵冉也笑了，“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能画出童话的画家。”
电梯门缓缓关闭，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一辆共享单车悄然停下。屈桂摘下耳机，望着电梯方向良久，才低声自语：“蠢死了……居然也会被感动。”
她掏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天台上那盏暖黄的串灯，文字只有一句：
【有些人明明穷得叮当响，却硬生生用真心撑起了一片星空。】
与此同时，陈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舅妈发来的语音消息，只有短短十几秒：“小远啊，赵冉那孩子打电话给我了。她说你想见小禾？……去吧，孩子，有些缘分，是命里注定要还的。”
他听完，仰头闭眼，深深呼吸。
原来，爱从来不是单向的给予或索取。它是债务，也是救赎；是负担，更是光。
他牵紧赵冉的手，迈步走出商场大门。秋风拂面，落叶纷飞，而前方的路，从未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