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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应该不会有诈

    这个奴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说道:“姜先生你先留在屋中好生休息,我们再找一找。”

    说完以后,奴仆便离开宫殿,朝着外面跑了出去,看着这个奴仆的背影,姜云的眉毛也是深深皱起。

    但此...

    夜雨如针,刺破岭南的雾瘴。渔村静卧于海岸线外一隅,老榕树盘根错节,枝干扭曲如龙蛇,树洞深处藏着一本泛黄账册,纸页已被潮气浸得发软,墨迹晕染,却仍可辨识那些名字??每一个都曾是“礼魂”仪式中无声消逝的灵魂。

    萧景知跪在树下,指尖轻抚母亲的名字:“林素娘,生于癸亥年冬月,殁于甲子年三月十五。”

    字迹微颤,仿佛刻写之人亦含悲愤。他翻动账册,一页页掠过,三百七十二个姓名,皆以朱砂勾去,唯独最后一页空白,只有一行小字:

    **“未录者万千,因魂已不存。”**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滴在纸上,墨色缓缓晕开,像血渗入土。他闭上眼,耳边又响起那首童谣的旋律,完整版的第三段在他心中回荡??那一段本不该存在的音符,如今却成了燎原之火的引信。

    “你找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轻如落叶。

    萧景知未回头,只道:“你是谁?”

    那人披蓑戴笠,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灯芯幽蓝,映出一张清瘦的脸??竟是当年文庙乐正柳九章,曾为雅乐谱曲之人,后被贬南荒,传言早已自焚于祠堂。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柳九章将灯放在树根旁,“我是来告诉你,这账册不是终点,而是钥匙。”

    “什么钥匙?”

    “开启‘逆礼阵’的钥匙。”他低声道,“楚清河当年立《礼魂引》,本为镇压天下戾气,重塑纲常。但他忘了,礼若失了情,便成枷锁;法若无诚,便是屠刀。所以他暗中留下后手??一座逆阵,藏于南方七座古庙之下,以七名至情之人的血脉为引,可反噬《礼魂引》本身。”

    萧景知猛地抬头:“七人?”

    “你母亲是第一个。”柳九章看着他,“她死前不肯哭,也不肯恨,只为护你周全。这份执念,正是逆阵所需的第一缕‘真心’。而你……你是最后一个。”

    雨势渐急,雷声滚过海面。萧景知握紧短笛,指节发白:“为何是我?”

    “因为你既是纯血之后,又是背叛者之子。”柳九章叹息,“你既承其力,又毁其道。你是唯一能同时触碰‘钟’与‘歌’的人。只有你吹响完整的童谣,并以自身之血祭阵,才能让《礼魂引》从‘控心’变为‘醒心’。”

    萧景知沉默良久,忽而冷笑:“你们这些人,总想把我推上祭坛。父亲要我继承秩序,守陵人要我唤醒礼魂,现在你又要我献祭自己?凭什么?”

    “凭你还记得怎么哭。”柳九章直视他的眼睛,“凭你在地宫里,抱着姜婉儿时,流下的那滴泪是真的。不是演的,不是算的,不是为了破局而装的。那是人该有的样子。”

    风穿林而过,老榕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萧景知缓缓站起身,将账册贴身收好。“告诉我,其余六人是谁。”

    柳九章摇头:“他们不知自己是人选,也从未聚首。但当你踏上逆阵之路,他们会感应到召唤??或梦中惊醒,或琴弦自断,或碑文显影。他们会在某一刻明白:有人正在替他们发声。”

    “第一站,去哪?”

    “泉州,开元寺。”柳九章指向东南,“那里有口铜井,井底埋着一块石碑,刻着《逆礼誓》。你要在那里吹响童谣,点燃第一盏心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踏水之声。火把穿透雨幕,数十名黑衣武士疾驰而来,旗帜上绣着金线篆书:“钦天监追妖司”。

    “他们来了。”柳九章退后一步,“这一路,没人能陪你走到底。”

    萧景知戴上斗笠,短笛收入袖中,转身走入密林。身后,琉璃灯骤然熄灭,只剩雨声茫茫。

    ***

    三日后,泉州城外,开元寺废墟。

    寺庙早已荒废多年,据传因一口井中传出鬼唱,僧人尽疯,官府封山禁入。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唯有中央一口古井尚存,井口覆石,刻满符咒。

    萧景知蹲在井边,用匕首刮去封印上的朱砂。每刮一下,井底便传来一声轻叹,似有无数人在齐声吟诵某段经文。

    当他终于揭开石板,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井内并无水,反而升起一层薄雾,雾中浮现出一行字迹,竟是用鲜血写就:

    **“吾等自愿赴死,只为世间尚存一曲真音。”**

    他取出短笛,置于唇边。

    第一音起,雾气凝成七道人影,环绕井口而立。第二音落,地面裂开细纹,一道幽光自地底升腾。第三段童谣奏响时,整座废墟震动,残破屋檐上的瓦片纷纷坠落,在空中化为灰烬。

    忽然,井底传来回应??是一阵笛声,与他所奏完全相同,却更为苍凉。

    “你也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雾中浮现。

    萧景知心头剧震:“婉儿?”

    雾散处,一名白衣女子立于井沿,面容模糊,唯有眼神清澈如昔。她手中也握着一支短笛,正是姜婉儿生前之物。

    “这不是她。”柳九章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竟一路尾随至此,“这是‘心象’??逆阵感应到你的思念,借她的形貌显现。真正的姜婉儿,早已魂归天地。”

    萧景知却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哪怕你是假的,我也要说一句:对不起。”

    女子微微一笑:“你不必道歉。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答案。”

    话毕,她抬笛相和,两支短笛共鸣,声波直透地脉。刹那间,井底轰然炸开,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照亮百里夜空。光柱顶端,浮现出一朵虚幻梅花,花瓣片片绽放,芯中生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京城天牢。

    一名囚徒猛然睁眼,正是曾被陷害入狱的御史陆明远。他摸着墙上那句“莫听钟,信人”,喃喃道:“春风来了……”

    他撕下衣襟,在地上写下新的句子:

    **“我在。”**

    同一时刻,江南某书院,一位盲眼老儒正在讲《诗经》,讲至“哀而不伤”四字时,忽然停顿,颤声道:“不对……应是‘哀而敢伤’!人若不敢伤心,何谈真心?!”

    学生们愕然,只见他仰头流泪,口中跟着哼起一段陌生旋律??正是童谣的第一节。

    而在北方雪原,那支南下的队伍已行至长江北岸。领头者摘下斗笠,露出面容??赫然是姜云本人!只是他双目失神,嘴角带血,似被某种力量操控前行。

    “哥哥……”他低声呢喃,“你说让我来找他……可我怕啊……我怕听见第三段……”

    忽然,怀中一枚玉佩碎裂,发出清鸣。他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咬破舌尖,嘶吼道:“萧景知!快停下!他们在利用你!逆阵根本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彻底摧毁‘钟’的存在??一旦钟灭,万民心防尽失,妖魔将趁虚而入!!”

    可惜,声音随风而逝。

    ***

    七日之后,第七座古庙??湘西苗疆的“哑女祠”。

    传说此地曾有一少女,天生不能言语,却能以骨笛通鬼神。她爱上一名汉人书生,私奔未遂,被族人活埋于祠下。自此每逢月圆,祠中必有笛声呜咽。

    萧景知踏入祠堂时,已有六人等候在此。

    他们彼此陌生,却皆带着某种印记:

    一人腕上有灼痕,形如火焰;

    一人耳垂穿孔,嵌着半枚碎玉;

    一人左眼失明,瞳孔呈银灰色;

    一人怀抱古琴,琴弦皆断;

    一人手持药杵,杵头染黑如墨;

    最后一人,竟是茶铺老板娘柳氏,她捧着那封匿名信,信纸已变成一片枯叶。

    “我们都被召唤了。”柳氏轻声道,“因为我们曾为他人痛哭过,愤怒过,不甘过。”

    萧景知点头,走向祠中央的祭坛。七块石碑围成圆阵,每块碑上都刻着一个名字,第六块赫然写着:“姜婉儿”。

    “还差一人。”有人问。

    “不。”萧景知望着最后一块空白石碑,“我已经来了。”

    他割破手掌,将血涂抹在碑上。鲜血渗入石缝,瞬间燃起青焰。七块石碑同时震动,碑文浮现新字:

    **“七心归一,逆礼成阵。钟声将改,人心自醒。”**

    他举起短笛,准备吹响最终篇章。

    就在此刻,天空乌云裂开,一道金光降下??竟是朝廷国师仪仗,由三百名乐官组成的大阵凌空而至,姜云立于中央云台,面容憔悴,手中捧着一尊微型铜钟。

    “住手!”他嘶喊,“你以为你在解放人心?你是在打开地狱之门!《礼魂引》虽控人心,但也镇压了千年妖祟!一旦钟毁,那些被压制的怨灵、厉魄、食梦兽都将苏醒!百姓不是获得自由,而是沦为血食!!”

    萧景知停下动作,静静望着他:“那你告诉我,姜云,这些年你弹的雅乐,真的让天下太平了吗?边关战火不断,饥民易子而食,官员贪腐成风,百姓连哭都不敢大声??这就是你守护的秩序?”

    “至少没有chaos(混乱)!”姜云怒吼,“你知道没有规则的世界有多可怕吗?我亲眼见过村落被妖雾吞噬,全村人互相啃食,只因一夜之间失去了理智!那是‘自由’的结果!!”

    “那是因为你们剥夺了他们选择善的权利!”萧景知厉声回应,“你们用礼法捆住他们的手脚,再用钟声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记痛苦,也忘记爱!这样的安宁,不过是坟墓里的安静!!”

    两人对峙,风雨欲摧。

    忽然,柳氏走出人群,面向姜云:“国师大人,您还记得您的妹妹吗?姜婉儿临死前,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没人敢为她哭一场。连您,都选择了沉默。”

    姜云身躯剧震,手中铜钟微微晃动。

    “我不是要毁掉一切。”萧景知缓声道,“我是要让人们重新学会悲伤,学会愤怒,学会在明知会痛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去爱。这才是‘诚’的力量。”

    他不再等待,将短笛置于唇边,吹响了完整的童谣??包括那禁忌的第三段。

    音波扩散,七碑爆裂,青焰腾空,结成巨大符阵,直贯天际。

    姜云手中的铜钟剧烈震颤,表面浮现裂痕。

    万里之外,所有悬挂正心钟的庙宇同时发出哀鸣,钟体龟裂,碎片如雨坠落。

    而在人间,奇迹发生:

    一个饿极的孩子偷了馒头,被抓时放声大哭??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当众哭泣;

    一位寡妇烧掉了夫家牌位,高喊“我不再守了!”;

    一群学子砸碎科举试卷,合唱起那首陌生的童谣;

    深宫之中,皇后抱着夭折的皇子,终于嚎啕大哭,不再顾忌“母仪不可失态”。

    姜云跪倒在云台上,泪流满面:“姐姐……我错了……”

    钟碎了。

    但世界没有陷入chaos。

    相反,一种久违的东西开始复苏??

    那是眼泪中的温柔,愤怒后的宽恕,绝望尽头的希望。

    数月后,南方某小镇集市。

    一名孩童拿着竹笛,教同伴们唱歌谣。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跟着哼唱,有人默默流泪。

    角落里,老者姜澜坐在茶摊前,听着歌声,轻轻点头。

    “钟不在地宫。”他喃喃,“钟,在人心。”

    “而现在,人心醒了。”

    风拂过田野,春意盎然。

    远处山岗上,一朵梅花悄然绽放,花瓣凋零,芯中却生出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