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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原来

    第8章

    [你看见过我吗?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不明白,

    “你看向我”,和“你看见我”,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

    -

    程巷从Hide离开时,才算和余予笙那群美女朋友打上招呼。

    好、好潮啊……程巷的“美女恐惧症”和“潮人恐惧症”要叠加发作了。

    其中那位声音娇媚的很好辨识,应该就是联系余予笙的“美艳双马尾蟑螂温小姐”。

    噗,还真是双马尾。

    她问程巷:“续摊去吗?”

    “去哪?”

    “食鹅肝咯。”她把橙色软件翻出来给程巷看。不知她是港岛亦或广省人,说话带点口音,在一片邶城腔里听起来很鲜明。

    嚯,程巷一看,那么薄薄一片叠在烤焦吐司上,配红酒,哪里吃得饱。

    于是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秦子荞上完洗手间走出酒吧时,瞧见程巷在门口等她。

    大小姐软缎衬衫阔腿西裤,配极细的高跟鞋,看起来腿长两米的慵妩御姐,裹一件轻薄的墨色开司米羊绒大衣,在路边……冻得跟猴儿一样蹦跶。

    鞋跟卡进路砖细细的拼缝纹路里,她好似低低骂了一声,笨拙的拎着脚腕去拔。

    然后那红底高跟鞋的鞋跟,就……掉了。

    “……”秦子荞走过去:“你没跟你朋友们先走啊?”

    程巷哈哈哈的笑:“你说这好几万的鞋呢,鞋跟怎么一拔就掉了呢?”

    “我上哪儿知道去。”秦子荞翻个白眼:“我又没穿过好几万的鞋。”

    程巷一瘸一拐往路边走:“没事儿,买一双。”

    秦子荞抬眸一瞥招牌:飞跃。

    大小姐趁着店主拉下卷闸门打烊以前,冲进去买了双八十九块钱的飞跃少林魂田径鞋,配着一身格外御姐的装扮,裹着大衣站在路边,问秦子荞:“续摊去么?”

    “去哪?”

    “当然是麻辣烫啊!”程巷笑道。

    麻辣烫是北方冬日的恩物,牵出一盏没有灯罩昏黄的灯,就连暖红的塑料棚都显得温存。

    秦子荞坐在软塌塌的塑料凳上,看着这位身家过亿的大小姐,一边吸鼻涕一边大吃淀粉丸,腮帮子仓鼠一样鼓起来。

    “嗝儿~”程巷舒爽的吁出口气来,觉得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

    从前她和秦子荞唱完KTV或加完班,若是时间能对上,那是一定要来吃麻辣烫的。

    秦子荞筷尖戳两下沾了麻酱的鱼丸:“我问你。”

    “嗯?”

    “刚才在酒吧,你跟陶天然凑那么近,说什么?”

    “闲聊。”程巷发现以前的余予笙有习惯拨松发丝的动作,以至于她现在也有这样的小动作,一双猫儿眼笑得潋滟。

    “你知道小巷以前和陶天然在一起吧?”

    “嗯哼。”程巷筷头碰一碰套了塑料袋的

    一声。

    “我觉得……”程巷随手拨了拨垂落的卷发:“小巷会很好奇。”

    ******

    “嘶……”

    不是说喝好酒不会头疼吗?骗子,都是骗子。

    程巷翌日清早起床,手腕抵住跳痛的太阳穴。她和秦子荞的酒量都十分不济,喝酒都是为了要一个文艺抒情的调性。

    咬着鱿鱼丝,两罐十二度的果酒都能喝半天。

    这样想来,昨晚真是喝多了。她不停绊到自己睡衣下摆的去洗漱,又将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去上班。

    陶天然这人明明昨夜也喝了酒,今早面孔却清新到宛若未生苔的冰原。

    程巷又在茶水间外与她狭路相逢,实在忍不住瞪她一眼。

    群里又刷疯了:【啊啊啊你们看到了吗Shianne对陶老师眉来眼去!】

    ?程巷:她哪眉来眼去了?

    【陶老师什么反应?】

    【陶老师没!反!应!家人们你们懂吧,回避就是有事!】

    程巷:……

    有人把一杯咖啡放到她桌面,抬眸,见助理对她笑:“周五要开作品的初稿会,你提的主题你还记得吧?”

    “嗯。”程巷点头:“‘遗憾’。”

    “一周时间,草稿而已,对你来说绰绰有余啦。”助理挥挥手:“我先去忙。”

    程巷打开手绘板。

    好在她以前也是画原稿的,手绘板这东西她熟。不过,这,珠宝设计要怎么搞啊?她与珠宝设计最密切的关系,就是偷翻过陶天然的几本专业书。

    自从穿越到余予笙的身体内,原主的记忆她是一点没有,那专业技能呢?

    遗憾……

    程巷想着自己提的主题,握住手绘笔勾画的漫无目的。

    除了上次提过的“海雪”,说起遗憾,便是那场地球下了三亿年的雪。

    在那之前潮汐变换着颜色,蓝藻规律的呼吸,直到现在西澳大利亚海岸残存蓝藻的层叠石骨架,没人知道它们在三亿年的冰冻里做过怎样的梦。

    也没人知道程巷躺在初雪洒落的斑马线,做过怎样的梦。

    程巷不经意瞥一眼手绘板:“妈诶……”

    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从前程巷脑内灵感是很难付诸于笔端的,她笔力不够,接不住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第一次的,她的脑内流淌过什么,她的笔端就呈现出什么。

    她想到蓝藻,于是她笔下有了蓝藻般的项链雏形,飞泉绿碎钻拼接而成。有人会用“哀伤”形容一条项链么?可程巷看着这条项链,想到的是“哀伤”。

    它比琥珀更久远,因为它封存的是一段其他生命诞生前的记忆。在那时它独自悲喜,天地无知无觉。

    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孤恋。

    像以前的她。

    程巷放下笔抿抿唇。

    她用一周时间画完了这份草稿。第一次,她体会到有能力将灵

    感执行的快乐。

    周五初稿会。

    陶天然是在所有人坐定以后进来的。其实所有设计师都是平级,资深不资深大抵只用来约束约稿时价格的差异。

    可所有人默认她有这样的特权,她最火,也最忙。步履匆匆迈入时,一边将画稿时摘下的腕表扣回清瘦手腕,一边埋头看助理手中捧的平板。

    她腿太长,助理快步跟随,她低语一句,助理又小跑出去了。她拉开带轮轴的转椅,坐下时垂着长睫仍在想事,大约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她,抬起眸来说声“抱歉”。

    细瘦到足见淡青经脉的腕子搁在桌沿,钢笔在指间旋一圈,握住,指尖在桌面敲两下。

    好似问会议怎么还不开始,她的时间如此宝贵。

    这种初稿会都是设计师轮流主持,于是这次的主持人开口:“谁先来?”

    程巷环视一圈无人开口,故此举手:“我吧。”

    也不了解同事们的实力,但依她先前的职场经验,越晚讲越有压轴的压力。

    或者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来说:早死早超生。

    她小小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电脑连上转接头,在大屏幕投影出来。

    “这是我的设计稿。”她挠挠头,有些不知怎么说下去。一场三亿年的梦太文艺,连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矫情。

    目光习惯性落在陶天然肩头。

    陶天然看起来还沉浸在刚才的工作里,垂落的睫显出三分漫不经心。唯独当她抬起头来,眼尾的两粒小痣沐在屏幕光影里。

    她本是不经意的一扫,接着目光顿住,射向程巷。

    程巷心里一跳。

    “这是什么?”同事对程巷的设计稿发问。

    “蓝藻。”陶天然隔得远远的突然开口,万宝龙笔头在桌面轻轻一点。她没有笑意,只是细细的眉轻轻上挑。

    她一切都是细细的。细细的眉,细细的眼,鼻梁挺俏而削薄,唇薄得好似朱砂一点,让人以为她就会这般锋利的割伤世界。

    那是程巷第一次瞧见,陶天然的眼底露出欣赏。

    原来她也会欣赏一个人。

    只是,程巷低头,指尖在会议桌的一粒灰尘上抹了抹:那人从来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