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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心事

    第39章心事

    「那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不会再有了。」

    程巷登上去泰国的飞机时,很心虚。

    真的很怕被骗进电诈园区好吗!

    循着易渝给她的地址找到那灵媒时,她就更心虚了。

    主要她有点闹不清自己现在的属性。她是属于……鬼啊还是什么?

    别灵媒一掌劈过来,她的灵魂从余予笙体内蹦出去吧。

    那是一个瑜伽修练园。除了练瑜伽的,还有练冥想的、练气功的,还有把自己的身子往树上撞、嘴里发出中气十足一声“嚯”的。

    程巷看得有点乐:撞树,这招她们邶城的大爷大妈可熟啊。

    记得以前,她和陶天然一起租那五十平的小房子时。

    那时她口袋里没什么钱,约会去看个电影都得等周末精打细算的买团购,平时要是很少见的她和陶天然下班都早,她俩会一起去河边散步。

    她们的出租屋不远处,有条小小的河。

    以前有大爷大妈在这里钓鱼,城管撵过几次后就没有了。改成在河畔柳树枝上吊一个靶子,拿自制的弹弓弹石子儿玩。

    还有就是撞树。

    拿胳膊撞。拿背撞。拿肚子撞。嘴里发出中气十足的一声:“嚯——!”

    程巷看得噗噗噗的乐:“怎么那么搞笑啊陶天然。”

    有时程巷挽着陶天然走。

    有时两人并着肩走。

    程巷扭头悄悄瞥一眼陶天然。陶天然站在彩虹造型的桥上,这桥以前应该是粉红色吧程巷猜,现在经过风吹日晒的洗礼已变得灰扑扑的。

    陶天然站在一道灰扑扑的彩虹上,眸光淡淡的望着那群撞树的大爷大妈。

    程巷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出那句:“等咱俩老了也这样。”

    她好像从来没敢去畅想与陶天然的未来。

    哎失恋的人不能想这些,想起来都是伤。

    她按着路牌往灵媒那边走,一间小小的三角屋顶小屋,长长的茅草垂下来看着还挺有格调。

    一个肤色略深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阖着眼,眉中心有颗红点。

    程巷犹豫了下,走过去。

    女人张开眸子:“要算什么?”

    哟,还会中文。

    程巷拖了张柚木椅子坐下:“什么都能算么?”

    “可以,不过我要先感应你的能量。”

    她打量程巷一番,开始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程巷一瞥那包:老花lv。

    灵、灵媒也用奢侈品啊……

    灵媒掏出的是一小瓶精油。当她把精油倒在双掌之间、搓热了往程巷额前抚去的时候,程巷还是吓得一哆嗦。

    她觉得眼前都花了一下,是真的还是她太过紧张的错觉啊?

    别真一掌把她的魂魄从余予笙体内拍出来啊喂。

    结果灵媒的手只是虚虚搭在她额前:

    她们附七中的校服特难看,T恤是墨色翻领,半裙也是墨色,丝毫没有青春期的轻盈与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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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级里有些被誉为“校花”、“班花”的好看女生,会悄悄将校服裙改短一点,露出莹白的膝盖和牛乳色的大腿。

    程巷是不敢改的,她可怂了。

    况且就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也没什么可露的。

    学校里唯一能把校服穿好看的,大约只有陶天然。

    程巷觉得她应该没偷偷改过裙摆长度,但她个子高,就那样走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从裙摆下露出来。

    没什么人敢跟陶天然搭话。

    但程巷明显看到,当陶天然路过走廊时,那些在走廊拍篮球的男生,会悄悄往她饱满的胸前和白皙的双腿上瞟。

    程巷和秦子荞站在走廊里聊天,很大声的说:“看什么看啊李俊豪!”

    男生三两下运球,又一勾手腕将走远的篮球勾回来:“怎么,不看你你嫉妒啊?”

    “我嫉妒个鬼!”

    “上次班花投票,是不是全班只有一个人投你?不会是你自己吧?”嬉皮笑脸的声音。

    “不是!还有班花投票是什么鬼啦?女生漂不漂亮优不优秀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臭男生来评啦!”气死了气死了。

    程巷她们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真的是蛮无聊的。

    男生们会写出全班女生的名字,挑一堂无聊致死的历史课,头顶电扇呜啦啦的转,老师在讲台上用催眠版的平稳语调念:“荷兰向海外殖民扩张,在17世纪建立了世界范围内的殖民帝国……”

    本子一排排向后传过去,夹杂着男生们窃窃私语的笑。

    程巷手握着水性笔一晃一晃,听着身后的陶天然,安静得总是没一点动静。

    忽然身后有支钢笔,戳了戳程巷的背。

    程巷倏然坐直了身子,转回头看向陶天然的时候,微妙涨红着脸。

    陶天然刚刚恰巧戳在她内衣搭扣上了……

    陶天然看着程巷,大约程巷的神情让她反应过来,睫毛很轻的扇了下。

    在老师一阵“英国也积极向海外扩张”的催眠声调里。

    程巷小小声问:“干嘛?”

    陶天然的睫毛垂下去,那时她已开始用那支万宝龙钢笔了,一边在课本上沙沙记笔记,左手将一个本子递往程巷。

    “程巷。”

    程巷下意识的:“哎。”

    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程巷赶紧将本子塞进课桌抽屉,站起来。同桌低声跟她说:“英国同哪些殖民国家进行了争夺。”

    这,她也不知道啊。

    历史老师瞥她一眼:“上课注意听讲。”

    点点手指,叫她坐下了。

    程巷从桌肚里将陶天然递她的本子掏出来。

    哦,无聊的班花评选。

    程巷撇撇

    ()秦子荞在教室看小说,洗手间里空荡荡,只有橘粉的夕阳从门口透进来。

    程巷站在一片夕阳里,又抬手捋了捋刘海,望着盥洗镜中的自己。

    皮肤白白细细,一双眼很圆,也许算是乖巧,但按同龄人的标准来看,实在与“漂亮”二字搭不上关系。

    程巷一手扶着盥洗台,低头,脚尖在地板上轻轻蹭着。

    门口一阵脚步音。

    程巷扭头,嘴就夸张的张成了“O”字形。觉得自己这模样太傻,又紧紧抿成一条线。

    无论暗自偷偷练习过多少次,偶遇陶天然的时候该做出何等反应。

    “嗨陶天然。”

    “陶天然,这么巧哦。”

    可每每遇到,还是这副傻样。

    唇紧紧抿着,唯独心跳在静默的撒野。

    陶天然看她一眼,路过她,往隔间走去。

    程巷刚要舒一口气,陶天然一转头,又朝她这边走来。

    程巷绷着肩立定站好。

    陶天然少见的犹豫了下,清音开口:“你的裙子脏了。”

    “……啊?”

    程巷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脸渐渐的、渐渐的,涨成了猪肝色。

    搞什么!她到生理期了。

    她扭头立刻就往隔间跑。

    “哎。”陶天然唤了她一声。

    “嗯?”她回头,还在原地踱步小幅度跑着。她也不知自己原地跑什么,知道秦始皇的阿房宫怎么来的么,就是被她此时的脚趾抠出来的。

    陶天然掏出张卫生巾递她。

    “谢了。”程巷埋头接过,冲进隔间。

    校服裙子是黑色,看起来很不显脏对吧。呵呵这样想的人,你们一定都没弄脏过。

    深色!可显!脏了!

    可今晚要开家长会,又不能请假。

    程巷走出隔间时,陶天然竟然还在。

    她带着发烫的耳朵,假装若无其事,走过去洗手。

    陶天然忽道:“到门口去守一下?”

    “嗯?”程巷扭回头,水还哗啦啦的流着。

    陶天然走过来拧关水龙头,重复:“到门口去守一下。”

    其实程巷没听懂,但下意识迈腿往门口走去。

    转回头一看。

    ……妈呀!

    她赶紧又扭回头往外走,拉上门,望着走廊外的一棵梧桐树,一颗心剧烈的扑扑跳着。

    陶天然她她她,脱掉了自己的校服T恤!

    程巷扭回头看她的那一眼,看到她雪白一片的背,乳白色的内衣,搭扣轻轻勒着她微凸的脊骨形状。

    陶天然微低着头,墨色的长直发落下一缕,扫在那片雪白的背上。

    程巷死死拉着门,紧紧盯着廊外的梧桐,这要她的眼睛能小孔成像的话,大约梧桐叶子都要烧起来了。

    门后脚步声传来:“你进来。”

    “……啊?”

    当然咯,毕竟陶家给附七中捐了一栋图书楼。

    陶天然并没有走过去,她只是站在墙角继续看自己的英语书,好像自己母亲与校长的寒暄不关她事。

    直到家长会正式开始。

    马上要升高三,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班主任让学生们聚在走廊,以小组为单位探讨课文。

    既然以小组为单位,程巷便与陶天然划分到了一起。

    十来个学生在走廊里坐成一个圆,小组长在读《烛之武退秦师》。

    “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

    程巷坐在陶天然的斜对面,轻晃着自己的小腿。

    她们走廊半人高的墙面是一种复古的水泥灰,月光透洒进来,显得愈发清寒。

    程巷悄悄撩起一半的眼皮,观察着对面的陶天然。

    陶天然握着钢笔,不知在语文课本上写着什么。

    写字自有她自己的韵律。写一行字,一顿,钢笔打一个小小的点。又写一行字,一顿,钢笔打一个小小的点。

    程巷晃着自己指间的水性笔。

    她名字后那个蓝色的勾,后面也跟着很潇洒的一点。

    可……陶天然怎么可能觉得她漂亮?

    便是这时,陶天然突然向她看过来。

    她眼神倏地一跳,做贼心虚的移走了。

    陶天然的钢笔顿了顿,心里想:花枝鼠变成了小兔子。

    这种一跳一跳的眼神,也很生动。

    陶天然大约只是无意望向这边,眼神很快移走了。

    程巷却不敢再往那边看,垂眸盯着校服下摆。

    为了避免体育课拿错,每人的校服下摆都绣贴着一张小小姓名条。此时她身上这件校服上写着「陶天然」。

    而陶天然身上那一件,下摆则写着小小的:「程巷」。

    这时小组长突然叫:“陶天然。”

    程巷正盯着下摆那三个字,下意识的:“诶。”

    所有人都笑了。

    小组长打趣道:“怎么,你叫陶天然啊?”

    人总对习惯的事物视而不见,没人注意到她俩交换了校服。

    程巷心里想:这一刻的她们不止交换了名字。

    也交换了体温,交换了触感,交换了皮肤纹理间暗藏的心情。

    一直到家长会结束。

    马主任找到程巷:“你的数学月考不行啊。”

    “我数学一直就不怎么行的。”

    “那马上就要升高三了总得想想办法……”

    母女俩一同往校外走去。

    回到四合院,程巷先去洗澡,然后写作业,卷子卷子卷子。

    写完后往床上一跳,小脚趾不小心踢到梧桐树干上,一阵龇牙咧嘴。

    抱着自己的腿发了一阵呆,然后倾身靠近梧桐树。

    树干有半块虬结的疤,看起来好似一洼小树洞。

    程巷双膝跪在软软的床上,俯身凑近,压低声:“那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会再有了。”

    那时程巷太过年轻,年轻到不敢去想永远。

    她只是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她便一天天喜欢陶天然。

    日子一天天过得顺理成章。她一天天的喜欢也顺理成章。

    不会再有了。

    这样毛茸茸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心事。

    这样交换一件校服T恤就觉得交换了皮肤纹理里的秘密的心情。

    她仰面躺在床边,望着屋梁悬下来的灯,脚跟抵着梧桐树干,脚尖一晃一晃。

    她写什么日记呢?

    只有树是最安全的倾听者。

    它把听到的所有心情和时光一同咀嚼,吞入腹内,变作一圈圈的年轮,无人识别,无从知晓。

    后来,程巷果然喜欢了陶天然很多很多年。

    患得患失的。恋爱的。失恋的。

    都化作只言片语,埋藏进这个小小的树洞里,随时光腐烂,又在来年春天生根发芽。

    [为什么睫毛湿漉漉的。明明,没有哭啊。]

    [到底为什么呢?明明同你在恋爱,我仍只敢把你的名字,写在蒙满雾气的窗。]

    [有些人离开的时候,背影像抓不住的雾,关门的声音像枪。]

    ……

    很多年后,当程巷已经不是程巷了,她坐在余予笙的卧室里,对着余予笙的高中校服,想起那些只对树干倾诉的、只言片语的心情。

    小心翼翼的,将余予笙的校服,从衣柜最深处取出来。

    嗑哒。

    一只手掌大小的记事本,从校服口袋里掉落出来。

    程巷拾起,翻了几页,眼神顿住。

    这是余予笙的一本日记。

    余予笙的笔迹从高中时的规整、到后来更草一点。

    每一天只是很简短的句子:

    [要练习多久呢?练习藏住淡淡的语气后面、浓浓的心情。]

    [想给你吃很辣很辣的面,想带你坐云霄飞车,想在你清瘦的肩胛骨上狠狠咬一口。想让你至少为我掉过一次泪,也好啊。]

    [对不起啊,我还是没有长成一个自己期盼的大人。]

    ……

    程巷握着那只小小的日记本,手在不停的抖。

    这么……巧么?

    原来她对陶天然所有的心情,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一个人,对另一个其他的人分毫不差的发生过。

    那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就是余予笙。

    第40章“有空吗?”x\hw\x6\.c\om(xh/wx/6.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