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镇外,小树林草木已微黄。
秦家大院里,秦老太爷坐太师椅上,拐杖重重杵地,“邦邦”响,胡须随胸膛起伏抖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爹,消消气。”
秦家老二秦义帮他捋背,“我大哥带秦耕去跟项家沟议事了。咱们秦家有两个道人出身的家庭,也不是没人,不信他们还敢拦着水坝,项家难道能一手遮天?”
今年九川干燥少雨,粮食灌浆期需大量灌溉,可牯牛镇水位已达危险边缘,各村争夺水源。
秦家虽在镇上,乡下却有上百亩地待灌,而上流项家沟堵住“李家川”水坝下游小河,断了秦家田地的水。
秦家传了几百年,靠这些地养活族人,还出了两个道人,本以为能受宗族礼让,没料想遭此对待。
项家沟却说,今年水库水位低,放水给下游,自家一半地就得旱死,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项家沟敢这么做,正因它非小村,有好几族,且有道人在县里供职,更关键的是??牯牛镇牯牛观副观主项长田,就出自项家沟。
所谓是县官不如现管。
即便是项长田这位副观主不会明着授意支持自家村子,但村镇里的各位村长,主持们,又哪里敢冒着得罪上司的风险,去跟项家沟顶着干。
想到这里,秦老太爷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自家在衙门有人固然是好,但架不住对方衙门里也有人,且仙位还比自家的两个道人更高。
他心中知晓,这件事,多半是秦家要咽下这个苦水了。
不想,却就在这个时候。
大院里面冲进来一个工人,兴奋激动地大吼着:
“老爷,老爷,项家沟开闸放水了!有水了,有水了,水流下来了!”
秦老太爷和秦义全都起身,不敢置信。
不一会儿,就迅速出了院子,来到了镇子外面的那个小水渠里面,赫见是泥汤如黄龙一般的流水,飞快的冲刷过水渠,使得原本只有浅浅表层的水渠,水位飞速升高,从这水渠流过,朝着下流的几百亩地里滋养过去。
“怎么会……”秦老太爷百思不得其解。
正思考着,便见到远处镇子里走过来一群听闻放水了的秦家宗族的人。
各自兴奋着:
“秦大哥和秦七哥是怎么说服项家沟那帮牛脾气开闸放水的?”
“难道是他们怕了我们秦家?”
“怎么会呢,他们村子里也有几个道人,那项长田…………”
正议论着。
突然听到了镇子里传出一阵子的敲锣打鼓声音。
咚咚锵!
鞭炮也放起来了。
秦老太爷不解又疑惑,问向周围的人,纳闷道:
“今天是镇子里哪家人过事?怎么没有听说?”
其他人也都不解。
有个年轻人忽然听着声音的方向,叫道:“诶,好像是冲着我们秦家祠堂那边过去的!!”
什么?!
一众秦家老人迅速变色,快步追赶过去。
待到了祠堂不远处之后。
“那是!那个人是……”
秦老太爷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看着远处祠堂前,已经摆满了锣鼓和鲜花,还有一面牌匾,正有一个中年方脸的道人,对着今日在祠堂值守的秦三爷秦丰年握手,激动勉励。
这位……岂不正是他刚才嘴里一直念叨咒骂的项家沟背后的那个靠山??牯牛镇副观主项有田吗?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就在秦老太爷疑惑的时候,赫见一艘飞舟从远天之外缓缓落了过来。
“飞舟!”在村镇这种地方,能见到这种大人物的座驾车辇,可是稀罕的极。
整个牯牛镇,也就镇观里面有着一艘,还是正观主出行才能用到的飞舟。
小孩们见到飞舟兴奋地大叫。
而大人们看到那降落的飞舟,更是震惊,这架飞舟岂不正是镇子里正观主曹睿的飞舟。
难道是正观主也来了?
如此想着。
不料,伴随着飞舟缓缓下落,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飞舟上面的那几个人,于是更加震惊。
飞舟上坐着的,居然是秦家派去与项家沟争论放水的几人,秦老太爷的大儿子秦仁,以及……几个月前儿子刚中道的秦耕,还有几位秦家的精壮青年。
最为关键的是……秦耕的胸口居然佩戴这一团大红花。
等降落下来之后。
还没等秦老太爷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到这位牯牛镇的副观主项长田满脸挤出褶子般的笑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紧紧握住了迷迷糊糊要下飞舟的秦耕。
“老乡!你就是秦川的父亲吧!”
项长田用力的晃动着握紧秦耕的双手,一脸亢奋的说道:
“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我们镇观今天刚收到县里的公文,你的儿子秦川,成功获得了陪同一众天庭学士、书院大贤们一起出天访问完美天下的名额。”
此言一出,整个秦家祠堂外就轰然一片。
甚至整个因为牯牛镇观主和飞舟到来而被吸引过来的乡镇所有人,都轰动了。
项长田副观主的这段话,虽然简练,却透出来的信息,像是要把他们这些乡镇百姓们的天给震炸一样的惊人。
什?什么?
出天访问?
这四个字,如何能够跟他们这些小镇人家的孩子联系到一起?
这四个字,往往是他们在看一些天庭邸报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字眼,某某大帝、某某天尊、某某府君出天访问其他天下。
秦老太爷脑子跟炸了一样。
他不可思议的激动地面满红光,喉结滚动,对着秦耕问道:
“老七,这是真的,川伢子真的这么出息?”
然而,秦耕这会儿也是迷迷糊糊的,他和秦仁是负责去项家沟与对方交涉的主力军。
本来,去到那边,两拨人见面就吵成了一团,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不成想,镇观里的飞舟直接从天而降,直接命令项家沟打开水坝,给下游放水。
并且,来的镇观里的道人二话不说就给他胸口戴上了一团大红花,把他拉上了飞舟,还准备了一面“英雄之家”的牌匾,不一会儿,就回到这里了。
“这位就是秦老太爷吧。”
项长田闻声,立即带着官方笑容,松开了在他看来不懂得配合的秦耕,转而拉住了秦老太爷秦有德的粗糙手掌:
“是真的,秦川道友在农灵寺艺压群雄,不仅击败了龙虎福地的几位高级农灵道人,更是连县农道院里的几位高才,也没有他的成绩优异,由此得到了天庭玄稷真人的看重,将要随团出访天外了!”
闻言,秦老太爷脸上简直是兴奋地乐开了花。
这,这种事儿!
哎呀!秦川,川伢子!这也太为家里争气了。
当即,这位年岁已经快要九十的老人,用他那世俗又智慧的老农心态,迅速分析出来了项家沟放水,乃至于这位副观主亲自来给秦耕披上大红花的背后原因了。
随团出访天外,即便是他这个不通修道,不懂道场的庄稼老人,也都知道这其中的道门意义和含金量,意味着,他家这孙儿从天外回来之后,将是九川县同龄人中,前途最不可限量的年轻人。
甚至,没有之一!
以至于,连他们这背地里咒骂的镇观副观主都第一时间来恭喜他们家,不惜对他们低头。
虽然或许不是对秦川低头,而是对这件大事低头。
却也由不得秦老太爷已经佝偻的老腰,倏然在项长田面前挺得笔直,得意笑道:
“哎呀,我们秦家这个川伢子,的确是争气啊,没想到我们这帮老家伙愁苦了好几天的事情,被这么个宝贝孙子不经意间就给解决了。”
老人说话夹枪带棒,他年岁快要一百了,也不顾忌什么,本就因为项长田这个副观主憋闷至极,过去十几年来,也没少因为项长田导致许多事上,秦家在镇上都吃过不小的暗亏。
如今秦家终于出了好儿孙,这样能够跟一位副观主扬眉吐气的机会可不多。
项长田却仿佛没有听出来秦老太爷的奚落,作为老道人的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他是一个合格的道人,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该怎么做。
也不理会秦老太爷,只是转身对着牯牛镇的所有人说道:
“秦川道友,要随团访问天外,此去,不仅是要与天外交流切磋学术,回来,也将会给咱们九川带回来不少天外的先进道术,能够推动我们九川发展,所以,这不仅是秦家的大好事,也是咱们九川县,牯牛镇的大好事,更是咱们牯牛镇的少年英雄。”
他一挥手道:
“为此,县里?音阁,甚至连洞天?音府,甚至有可能连东胜新闻,都会播报这件事情,秦川会上玄光镜,所以,我特地为咱们牯牛镇申请了一台玄光镜,今天晚上就放在镇观前的广场上,让我们一起去看看玄光镜上咱们这位牯牛镇的少年英雄风姿!”
“好!!”所有牯牛镇上的人都激动大叫道。
…………
关于自己得到这个珍贵名额,居然无意之中帮助镇上老家的人解决了一个重大问题,秦川还不得而知。
他只是在接受了何星辰的采访之后,就又跟着被一群庐山福地的?音道人拦住,最后,居然连柴桑洞天都有?音道人来了。
最终艰难应对过三波人之后。
不想,县庙又来传讯。
“秦川道友,孙清寒县隍找你,请你来县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