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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 【29】

    第29章·【29】

    这场大雪下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瓦上积雪如琉璃,上下天地一片白。

    丫鬟们为了讨云冉欢喜,还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白白胖胖的足有半人高。黑石子为眼珠,树杈子为手,脖子上还系着条红绸,在风雪里瞧着十分显眼。

    云冉起床后,见着那胖雪人果然十分高兴。

    不过她觉得单个雪人瞧着孤零零的,用过早膳,又堆了个新的。

    纷飞大雪里,两个胖雪人一个系着红绸子,一个系着蓝绸子,紧紧挨在一起。

    就连兰桂嬷嬷瞧见了,也笑着夸了句:“胖乎乎的,怪招人疼。”

    夸完,似是想到什么,笑意有一瞬僵凝。

    云冉捕捉到了她这神色变化:“嬷嬷怎么了?”

    兰桂嬷嬷的思绪也从旧忆里抽回,摇摇头:“只是想到多年前,宫里也下了一场这样大的雪,那回,太后也让我们给殿下堆了个雪人……”

    云冉喜欢听这些旧事,追问道:“然后呢?他是不是也很高兴?”

    “高兴,那年的殿下才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呢。”

    兰桂嬷嬷道:“他与王妃您一样,见着一个雪人孤单,也动手堆了个。”

    那会儿的景王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他边堆着雪人,边念叨:“一个是阿璟,一个是哥哥。我和哥哥一人一个。”

    只可惜那日太子因小考才拿了个乙等,被陛下批评,心绪不佳,便没来凤仪宫,径直回东宫苦读。

    景王站在门口,从白日盼到夜晚,也没盼到太子。

    再后来,太阳出来了,雪人化了。

    “小殿下为此失落了很久,还是陛下答应他,来年冬日带他和太子一起去骊山温泉宫,他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只是不等冬日去骊山,戎狄就在秋日攻进了长安。

    至此皇城凋敝,国运不兴,战乱连连,民不聊生。

    回想那血腥混乱的昭德之乱,兰桂嬷嬷至今心有余悸。

    云冉见她神色惶惶,也没多问,只想着幼年时期的司马璟。

    在兰桂嬷嬷的描述里,他曾是个漂亮又讨喜的孩子,如今变成这般……

    “他在戎狄过得很苦吗?”

    话一出口,云冉自觉问了句废话,寄人篱下的敌国质子,能有什么好日子?

    兰桂嬷嬷沉默半晌,长长叹口气:“苦定是苦的,只他许多事都憋在心里,从未对外说过半句。哪怕是对太后和陛下,也紧闭心扉,不肯再有半分亲近。”

    “太后和陛下也觉对他多有亏欠,这些年一直都在弥补。”

    “王妃您这些日子打理庶务也看得见,这王府的吃穿用度、食邑进项,哪一样不是顶顶好的?便是每年各地上贡的茶叶锦缎、瓜果土产,哪样不都紧着殿下这边先送?”

    “就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每年总共也就数斤。太后记得殿下小时候爱吃,每回

    们……”

    司马璟面无波澜(),?屎???“??????”

    ?╦??住虎?“……瑙?彎??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是琢磨出了什么新菜式?”

    司马璟:“去问。”

    常春惊愕,又很快垂下脑袋应道:“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

    司马璟负手而立,颀长身子都沐浴在冬日暖阳里。

    常春火急火燎地追上月洞门后那几个说闲话的婢子,待弄清原委后,又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回青石小径。

    “殿下,奴才打听清楚了,是王妃娘娘带人在厨房打糍粑、蒸糯米饭呢。”

    常春跑得有些微喘,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王妃还说了,大雪天都要吃糍粑,大抵是她们南边的习俗?反正她一早就在厨房忙活了,还说这府上人人都有份。这不,那些小丫头们做完手头的差事,就都跑去厨房凑热闹了。”

    打糍粑,蒸糯米饭?

    司马璟浓眉轻蹙:“人人都有份?”

    常春颔首:“是,丫鬟们是这样说的。”

    心底也不禁琢磨起来,王妃娘娘可算上了他们深柳堂的?

    若算上了,也不知道何时能给他们分过来。

    不知为何,明明不过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吃食,倒叫人莫名也生出期待来。

    思忖间,前头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然提步往前。

    常春赶忙跟上,可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殿下,这……这不是回深柳堂的路啊。”

    “谁说回深柳堂了?”

    “啊?”

    常春愣怔,但见前头之人并无半分停顿之意,也不敢耽误,老老实实跟上。

    待绕过一条回廊,又穿过月洞门,他大抵也猜到主子这是要去哪里了——

    这条道是厨房的必经之路。

    殿下竟然也会凑热闹了?

    常春心下纳罕,当真是狗逮老鼠猫看家,石头开花狼吃草了。

    在王府住了六年,这是司马璟第二次来厨房。

    第一次是刚搬进府邸,他将府中各处都走了一遍,心里有个成数。

    他的记忆一向异于常人,走过一遍的路,时隔六年再走,依旧清晰。

    但这一路走来,他也渐渐瞧出些许不同——

    府邸各处的深青色素面幔帘都改为了朱红色绣联珠鹿纹的款式,四处悬挂着的灯笼也根据每处亭台楼阁的风格配上了相应的图案,还有路边好些地方,他记忆中明明是空地,如今不是栽上了松柏梅竹,便是摆上了假山盆景。

    原本清冷空寂的府邸,因着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多了几分温馨与热闹。

    就如空荡荡的骨架,忽然长出了血肉,有了活气儿。

    常春日常在府中行走,自然早就注意到这些小变动。

    但殿下心里除了柳仙苑的那些蛇祖宗,对旁的一切丝毫不在意,他便也没敢那这些小事去打扰殿下。

    费劲不讨好不说,没得王妃知道了,还

    ()是要吃热乎乎的食物啊。

    “大家都别挤,站在门口排好队,挨个上前拿。”

    云冉招呼着众人:“人人都有,不要抢,谁要是插队了,糯米饭没得吃,还得……嗯,罚十文钱!”

    这话一出,方才还有些乱糟糟的人群顿时乖觉起来,纷纷按照先后排成了两列。

    一队排甜口,一队排咸口。

    一时间,厨房院子里热火朝天,比云冉从前在水月观还要热闹。

    只是忽然间,不知谁惊呼了声:“殿、殿下!”

    原本还欢声笑语的院子里陡然静了下来。

    待看清门口那道颀长挺拔的深色身影,院中众人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般,面色僵凝。

    直到其中一个回过神来行礼,其余人才有样学样,忙退到一旁,垂首躬身:“拜见殿下。”

    云冉也没想到司马璟会来厨房。

    将嘴里的糯米饭咽了下去,她迎上前去:“殿下,你怎么来了?”

    司马璟扫过院中战战兢兢的奴仆,视线再次落向面前的小娘子。

    只见她一头乌发高盘,只简单簪了枚兰花簪,身上是件青碧色杭绸小袄,袖口窄紧,手中还捧着个竹叶包着的糯米饭……

    全无半分王妃的样子。

    “殿下?”

    云冉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不禁纳闷:“又怎么了嘛?”

    昨晚分开时不还好好的吗。

    难道因为昨晚他又把脸埋进她脖子里,她说了句“痒”,他就生气了?

    应该……不至于吧?

    司马璟看着她:“你在这做什么?”

    “打糍粑,蒸糯米饭啊。”

    云冉说着,还将手中托着的糯米饭展示给他看:“瞧,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对了,我还给你留了,本想着晚点给你送去,没想到你正好来了。这个趁热吃可比凉了好吃,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还未转身,手腕就被拉住。

    云冉一怔:“……?”

    司马璟皱着眉,视线扫过这乱糟糟的院子:“走。”

    “啊?可是糍粑还没做好呢。”

    云冉不解:“你要带我去哪啊?”

    司马璟不语,直到将她拉出了那人满为患的院子,方才侧眸吩咐常春:“待那些吃食做好了,送到深柳堂来。”

    常春低头:“是。”

    云冉一头雾水地跟着司马璟往外走了十来步,见周围没人了,才反拽着男人的衣袖,蹙眉看他:“殿下有事吗?”

    司马璟垂下眼:“没事不能找你?”

    “呃,可是可以,但……”

    云冉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天还亮着,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呢。”

    他们不都是晚上才见面的么。

    对上她困惑而澄澈的明眸,司马璟一时沉默下来。

    他也不知他为何要来厨房。

    我在做什么吗?”

    司马璟抬眸看她。

    “我和我师姐爬上屋顶补瓦!我们道观后头两间静室的瓦片被雪压坏了,滴答滴答直往下漏水,若是不补,把地板淹坏了,又得花钱去修。偏生那漏水处位置十分狭隘,我们观里就我个头最小,重量最轻,上去了不会压坏。”

    云冉回想着去年爬到那么高的屋顶,她嘴上故作轻松说着“没事,不高”,其实压根不敢扭头往下望——

    “太高了,屋檐上还有积雪,滑的很。我当时往上爬过去,两条腿都是抖的。边爬还边想,万一就这样摔下去了怎么办。摔死了倒还好,一了百了。若是没摔死,只摔残了,或是摔傻了,日后便也再做不得活,也赚不来钱,还得拖累师父师姐们……”

    “我就只能在心里求着祖师爷,保佑我别摔下去吧。若真摔了,那就脑袋着地,了却痛苦吧。”

    “还好祖师爷保佑呢,让我顺顺利利补完屋顶,平安落地。那天晚上,大师姐还奖励我多吃一块糍粑呢。”

    说到这,云冉由衷笑了,又拿起一块炸得外酥里嫩的糍粑咔嚓吃了一大口:“我们观里的糍粑可没这个好吃,我们舍不得放油煎,也舍不得放这么多白糖,更别说拿这么多黄豆粉裹着了……”

    她边说边大口嚼着糍粑,明丽眉眼间满是知足:“真好吃。”

    怎么能不幸福呢。

    现在的日子让她再过一百年,她都愿意。

    司马璟看着她大口吃东西的模样,不知不觉,视线也有些恍惚。

    和从前相比——

    相比于北戎冬日里侵肌裂骨的朔风,蛇窟里滴水成冰的阴寒,皲裂流血的手足、冻得发紫僵硬的身躯,还有那些鲜血淋漓、难以下咽的生肉……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烤肉羊汤、甜食美酒,还有身旁那明媚灿烂、无忧无虑的小娘子——

    比之从前,如今的确能称得上一句幸福。

    云冉见他原本沉郁的眉宇渐渐舒展,冷硬的脸部线条也多了几分柔和,莞尔一笑:“这就对了嘛,这样自在的时候,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她朝他眨眨眼:“而且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不板着脸的样子其实更好看?”

    司马璟:“………”

    这话似曾相识。

    哦对,回门那日的马车上,她说过类似的——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嘴巴很漂亮?」

    那时她喝得醉醺醺,揪着他的衣襟,直勾勾盯着他看。

    实在是胆大。

    “没人说过。”

    司马璟不疾不徐地提起酒壶,自斟一杯,忽又抬眼,道:“但有人说过,我的嘴生得好看。”

    云冉闻言,怔了一怔。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她皱了皱眉,好似有点印象,却又想不起来。

    但眼前之人的嘴巴的确生得很好看,薄薄的唇形,唇角纤长,颜色是自然的淡红,桃花瓣似的。

    “对,我也觉得你嘴巴好看。”

    云冉表示赞同,又道:“其实你不仅嘴巴长得好看,你整张脸都长得好看……我这是真心话,绝不是恭维你哦!我活了这些年,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她一脸诚恳地表达着对美人的欣赏,司马璟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给她倒酒。

    云冉只当他被夸得不好意思,便用倒酒来表达感激。

    举杯喝了酒,又认真夸了他两句。

    司马璟继续给她倒酒。

    就这般,她各种嘚啵嘚的谈天说地扯闲篇,司马璟静静倾听,体贴添酒——

    很快,云冉醉倒了。

    “殿……殿下,你怎么有两个脑袋,四个眼睛?”

    云冉面色绯红,一只手支着晕沉沉的脑袋,身子也软绵绵的直往后栽。

    司马璟见状,伸手拽了她一把。

    云冉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还不忘礼貌与他道谢:“谢、谢谢啊。”

    “我头有点晕,嗯……我想回去睡觉了。”

    她双手撑着桌子,扭头刚要喊人,却听面前的男人唤了声:“云五。”

    云冉扭过头:“干嘛!”

    又这样叫她,讨厌。

    司马璟垂下眼,盯着她酡红的明艳小脸,语气平静,“你今日还没抱我。”

    云冉:“………”

    大脑顿了两息,她恍然:“哦,好吧。”

    她撑着身子站起,脚步还有虚浮。

    好在也就两步路的距离,待近了身,司马璟伸手,扶住她的腰。

    云冉道:“你站起来吧。”

    司马璟仍坐着,只身子朝外侧了些:“今日,坐下抱。”

    云冉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有些迟钝,双眸也迷惘:“坐下怎么抱?”

    司马璟伸手,拍了下他的腿:“坐下。”

    云冉:“……”

    还没等她缓过神,身子便顺着腰间那只大掌的力道,软绵绵地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霎那间,熟悉的龙脑香冗杂着一丝醇香的酒气涌入鼻尖,暖融融地将她包围。

    男人的大腿很坚实有力,她坐着刚好。

    只是和凳子到底不同,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热意,十分新奇。

    她轻扭腰身,想寻个合适的角度,只还没挪两下,腰肢就被那只修长的大掌给牢牢扼住。

    力道不小,她蹙了眉,抬头声讨:“你捏得太紧了……”

    却见司马璟低着头,深深望着她:“我的嘴巴好看么?”

    云冉微怔,思路也被带偏,顺着他的问题点头:“好看呀。”

    奇怪,他刚才不是问过一遍了吗。

    正纳闷着,两根白净的长指捏住了她的下颌。

    她顺着那力道抬起脸,直直撞进了一双幽沉如潭的黑眸。

    白雪纷飞的湖心亭里,容色冶艳的男人头颅微低,嗓音喑哑:“那你想不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但是肥章!依旧抽小红包~~orz[化了]

    第30章·【30】x\hw\x6\.c\om(xh/wx/6.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