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接一锅凉水坐到火上，把肉放进去……对，冷水下锅，葱段姜片也都放里，倒点料酒……不用盖盖，就是要让腥气散出来……开大火，烧开。”
“睿睿，你的猪排是现在做还是……要一起啊，行，那你先到外面歇会，霏霏那边还得有一会儿……想学拌馅？行啊……”
“兰兰你把白菜叶子切……刀，刀都切过生肉了……你拿剪子剪吧，要剪成一条一条的，家里熬白菜汤那样。”
……
“水开啦？有沫子？有沫子就对了，你拿个大勺给撇出来，那都是肉里的血水和脏东西……都撇干净啊……”
“睿睿你那四根筷子，我泡的那碗葱姜水看见了么，倒一点在肉馅里……一点就行，一点点倒……拿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把水都搅到肉馅里……注意一个方向，中间别转向……”
“兰兰剪的真好，粗点也行，不用太细。”
……
不大会儿功夫。
卢睿聪和祝兰兰的都完活了。
一块跑到大姐张雨霏后面，看她还在跟一锅清水煮肉奋战。
谁让她要挑战高难度呢，这刚到初始步骤。
只见张雨霏，右手大勺左手盆，目不转睛盯着锅里咕嘟咕嘟滚开的沸水。
一丝丝白色中带着些许灰色的泡沫从翻滚的水泡里散出，被水波推到锅边，慢慢汇聚成团。
泡沫每每积攒一些后，张雨霏就抄起勺子沿着锅边留缝舀起。
一层沫子半勺水，哗啦倒进盆子。
沫还没撇完呢，一锅水就剩下半锅了。
真是个豪迈的姑娘。
又一勺舀出去，等了好久，张雨霏眼都酸了，泡沫一直没攒出团子，水泡泡里面也没有泡沫往外散了。
应该是没了吧。
张雨霏喊了声：“小姨，撇完了。”
卢佳慧正给另外俩小的收尾呢。
肉馅里撒点盐，搅搅搅上上劲。
碎白菜捞出来甩甩水，放到沥水盘里。
刷菜刀，刷案板，收拾祸祸的不成样的台面……
正忙活着呢，就听见张雨霏喊。
卢佳慧赶紧擦擦手凑过来，先看锅里，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这就算撇干净了。”
再看看锅里的水和张雨霏手里的盆……呃，新手嘛，可以理解，没干锅就算成功。
不过，盆里那么多水，就那么一点儿沫。
如果张雨霏不是突然变豪放的话，估计也就撇了两三盆。
再合计合计时间，“撇这么快？这肉沫子挺少啊。”
张雨霏瞪大眼睛一脸迷茫，她没概念，不知道。
“可能是鲜肉吧，本来沫子就少，也没准这头猪放血放的干净。”卢佳慧也没往心里去。
继续指挥着张雨霏，“关火，把肉捞出来吧，放沥水篮里控控水。”
张雨霏乖乖关火，拿漏勺把锅里的一堆白花花的肉块捞出来。
别说，这五花肉煮完之后还真好看，瘦肉的部分白的晶莹剔透，肥肉的地方白的更剔透，半透明跟果冻似的，那一层肉皮剔透的都黄了。
百里透黄跟……那也还是肉皮。
卢佳慧一看就后悔了，唉，不是自己做就是爱往事，怎么忘了说时不时的搅和搅和，有几坨肉粘一块都粘连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锅里水别倒，找个盆装上，待会炖的时候就还用它，。渣子不要啊。”
张雨霏嘎吱一下刹车，停住端着锅往水池里倒的快手。
祝兰兰赶紧给表姐找个盆，放灶台上赶紧跑。
她知道自己这表姐不靠谱。
张雨霏不负众望，果然不靠谱。
大铁锅装着半锅水，她从灶台端到水池边上已经没力气了。
她还反手往盆里倒。
倒的时候是彻底的没力气。
哗啦一下锅翻了，热肉汤洒出来一半，刚收拾好的台面又正好没遮挡，全铺满了。
汤水滴滴答答顺着边角往下流。
“妈呀，烫着没有！”卢佳慧当时就急眼了，赶紧跑过去看。
张雨霏还端着锅在那傻笑，笑着摇摇头，“小姨，我没事。”
她刚才只是手没劲，腿脚利索着呢，锅翻的时候她眼疾脚快，直接往后一蹦，一点儿没溅着。
甚至落地后还有心思把锅再端起来。
里面还剩了点……
卢睿聪推推眼镜，小声跟表妹嘀咕，“老天爷是公平的，拿走了表姐的智商，但给了她一副好身板。”
这小子也有蔫坏的一面啊。
祝兰兰根本没搭茬。
三个小的里面，就属祝兰兰最聪明，刚才放下盆知道跑。
这会儿颠颠跑到卫生间，拿墩布去了。
卢佳慧帮着张雨霏把剩下的汤倒盆里，拿着锅去水池里刷。
张雨霏抄起抹布收拾她台面上的残局。
地上……
祝兰兰拿了墩布回来，往地上一杵。
她小胳膊小腿的，能让她干活么？
体力活当然得当哥的干啊。
卢睿聪默默接过墩布，吭哧吭哧开始墩地……
——
好不容易收拾完残局。
卢佳慧这个后怕啊，说什么也不敢再让张雨霏碰锅了。
张雨霏不干，非说有始有终，非得接着做。
又是撒娇又是求，还把她爸喊进来当挡箭牌。
张博文：……闺女说话不敢不听。
主要是张博文在家里掌勺，知道谁都是从什么都不会过来的。
厨房里嘛，又是刀又是油的，溅个油点子，汤锅烫一下，在所难免。
下次多加小心就是了，不能为这点事打击闺女积极性。
二十年前张博文就梦想过自家孩子亲手给他炒盘菜端桌上，再陪他喝两杯呢。
张雨霏今年十九……
所以，张雨霏再次开工的时候，身后站了两个大人指导。
“接下来起锅，烧油，先把肉煸一下。”
“什么叫煸？炒菜见过么，动作一样，油烧热了把肉倒里面翻腾，随便翻，怎么都行，别粘锅别糊了就算成功。”
“时间无所谓，看着差不多就行，你看颜色变了就能出锅。”
看出来了，张博文是个差不多先生。
而且，张雨霏的臭贫是跟谁学的？找着根了。
闺女什么都没干呢，当爹的先来这么一大套。
张雨霏前面都没听懂，就听见变色了。
“不是要先炒糖色么，爸，糖色怎么炒？”
张博文倒吸一口凉气，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难度技术？
还不会走呢就想跑？
着实有点挑战极限了吧。
不怕别人笑话，张博文都是在张雨霏上初中了，才挑战炒糖色的。
之前他不管是做红烧肉还是红烧排骨，都追求一个食材本来的颜色。
主要是他这差不多先生控制不好火候容易糊锅，那玩意还不好刷。
老婆大人咔哧不下来会骂街。
影响夫妻感情。
“这个……自己家做，就没必要了吧，咱拿老抽上色也一样。”张博文忐忑着提出一个平替选项。
张雨霏不干，倔脾气上来了，非要尽善尽美。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
张博文还说不过他闺女。
只得一咬牙一跺脚，炒糖色就炒吧。
反正他对他闺女无底线妥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是起锅烧油，开小火。你姥姥家冰糖放哪儿了知道么？”
从柜子进里面翻出来一罐子冰糖，都潮了。
凑合用吧。
张雨霏坐上锅，开火，热锅。
锅热了倒油，倒多了。
凑合着吧。
“挑小块的，三五块就行，放油锅里，小心着点，别溅起来，顺着锅边溜下去。”
张雨霏挑了半天，哪有小块的，都粘一起了，抠半天掰下来一块大的。
顺着锅边整个溜下去了……
噼里啪啦砰
锅里的油烧的时间太长，油太热。
也有可能是这冰糖太潮了，有水汽。
反正冰糖一进锅里就炸开了，蹦的油点子乱飞。
张雨霏手疾眼快，抄起锅盖挡在身前当盾牌，吓得哇哇乱叫。
身后大人们也在叫。
“别光挡着啊，关火，关小火。”
“先盖上，拿锅盖压上！”
“别别，容易着火！”
俩指导员意见还不统一，张雨霏不知道听谁的，举着盾牌，噼里啪啦砰
祝兰兰反应就是快，滋溜就从厨房蹿出去了，“姥姥，快跑啊，霏霏姐把厨房炸啦”
卢佳慧赶紧去追，“妈，妈，没事，霏霏炒糖色呢，油崩了。”
“霏霏，霏霏，快关火，你姥爷糖尿病，不能吃甜的……”
这份乱啊……
张博文这个后悔啊。
厨房里这么多人，怎么把老爷子糖尿病给忘了。
难怪冰糖塞在最里面，都潮了。
唉，真不能没底线的听闺女的，糊了糖的锅是真难刷啊。
咔哧咔哧
给张博文累的，一脑门子汗……
——
鸡飞狗跳混乱无比差点把厨房炸了的三个小辈厨艺初体验终于是折腾完了。
张博文和卢佳慧只觉着身心俱疲，脑袋里嗡嗡的。
至于成品如何。
还是让老爷子品评吧。
老寿星卢景程还能怎么评。
还没尝呢就先夸上了。
“嚯，瞧我们霏霏做的这红烧肉，颜色一看就正，收汁收的正正好，我就爱吃……这没汤的。”
张雨霏脸一红，颜色……颜色是拿老抽调的，黑乎乎一坨，一点不像糖色上色那样亮晶晶的。
她为炒糖色差点把厨房炸了，还没成功，还忘了姥爷不能吃糖。
老爷子没注意大闺女脸上红彤彤的，已经转到大孙子那盘了。
“瞧我们睿睿这肉片切得，多薄；烤的这外焦里嫩的，丰泽园的大师傅也就这水平了。”
卢睿聪脸也红了，他做的不是肉片啊，是肉排啊。
也不是烤的，是煎的。
外焦……它真焦了。
肉锤的太薄，煎的时间太长，油还放少了。
明明说的厨艺小白都能做，他看了三十多遍直播，完全按照上面来的，怎么还翻车了呢？
卢睿聪表示不理解。
最后是祝兰兰。
“兰兰真棒，让姥爷猜猜，兰兰这是给姥爷做了道南方菜吧，带汤的四喜丸子，姥爷有印象，南方哪儿有这个，兰兰专门为姥爷学的吧，姥爷特高兴。”
祝兰兰……快要哭了。
不是感动的，是委屈。
她想做小丸子白菜汤的，妈妈说用勺子，像挖冰激凌那样沿着肉馅边边挖一下就是一个丸子。
她挖半天都不圆，越挖越大，填填补补，好不容易丸子变圆了，也变大了……
张博文和卢佳慧在边上听着直捂嘴。
老爷子这也太没原则了吧，就闭着眼夸啊。
老爷子您真厉害，每一句夸的都在点上，往仨小家伙肺管子里戳啊。
要不是知道您没进厨房，还以为是故意的呢。
张雨霏在自家亲爹诡异的笑容中脸上挂不住了。
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姥爷嘴边，“姥爷，您别光看啊，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肯定好吃。”老爷子照例先夸。
然后，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思，努力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这才闭着眼睛张开嘴，把这块肉一口咬下。
感情老爷子也知道这东西“可能”、“八成”、“没准”、“保不齐”不咋样啊。
但肉一入口。
轻轻咀嚼两下。
有可能是期待比较低吧。
竟然还意外的，挺不赖。
肉皮糯叽叽的，带着点韧劲，咬下去先尝到那层胶质的滑。
肥肉早炖得没了火气，入口就化，香得很，一点不腻，只剩满口的油润香气。
瘦肉呢，吸足了汤汁，烂乎但不柴，嚼着是咸甜口，软烂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嚼头，肉味儿十足，越嚼越香。
再嚼两下，岂止是不赖啊，当得起一声好。
老爷子吞下嘴里的肉，眼睛亮晶晶的，冲张雨霏竖起大拇指，“咱们霏霏做的红烧肉简直绝了，肥的不腻，瘦的不柴，肉皮还带点嚼劲，肉味也足，一点腥气没有，软烂正好。你们这些人啊，都没有我们霏霏厉害。”
嘿，怎么还拉踩啊。
算了，今天老爷子最大，看样子对这份寿礼很满意啊，瞧他乐的，后槽牙都看见了。
张雨霏也乐着呢。
这回夸的就不一样了，每一句都夸在点子上，真·点子上。
言之有物啊，不是闭着眼睛瞎夸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手艺好，天赋在这儿摆着呢，天生小厨娘。
都怪她爸，生生给耽误了……
张雨霏美的啊，赶紧又夹起一块送到姥爷嘴边，“姥爷，爱吃您就多吃点，您再尝尝。”
这下子另两个小的可不干了。
你的都尝过了，还来？
两个小的一拥而上，“姥爷，姥爷，尝尝我的丸子。”、“爷爷我该我的了，我给您加块煎猪排”
嚯，众星捧月。
给老爷子乐的啊，这回连早饭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