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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1.冷酷仙境的凝视

    六点整,天刚蒙蒙亮。

    另一支摄制组已经跟随着五位战士的身影,融进河谷的薄雾里。

    刚从营区出发时,脚下是开满紫色龙胆花的草甸,牦牛在远处啃着青草,溪流里能看见银色的小鱼。

    可走不到一个小时,草甸就变成了稀疏的矮灌木,再往上,连灌木都没了,只剩贴地生长的苔藓,透着顽强的绿。

    是乱石嶙峋的陡坡和脆弱的高山草甸,点缀着一些顽强绽放的、不知名的紫色或黄色小花。苍鹰在深不见底的峡谷上空盘旋。

    再转过一道山脊,就能看见冰川的尾巴。

    青白色的冰舌从雪山顶垂下来,表面布满裂缝,像冻住的海浪。阳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冰缝里渗着水,滴在岩石上,经年累月,竟在石头上凿出了小坑。

    眼前的景色,是一种震撼灵魂的、近乎于外星世界的壮美。

    湛蓝的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巨大的、洁白得发亮的云团环绕着连绵无尽的雪峰,峰顶万年不化的冰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冰冷的银光。

    壮美而广阔。

    战士们纷纷戴上墨镜,不然眼睛晃得难受。

    同时拉上面罩,阻挡刺骨的寒风。

    七月的喜马拉雅,低海拔河谷早已浸在浓绿里,可边境线上的山脊,仍裹着半冬半夏的倔强。这里没有平原盛夏的暑气,只有海拔 4500米以上的烈风。

    也是巡逻最棘手的时节“融冰季”。

    冰川消融让路况变得比隆冬更难测。

    千年冰川化成的溪流,在乱石滩里织成密网,最宽处能漫到大腿根。水裹着冰碴子,刚蹚进去时刺骨的凉,走不到百米,腿就麻得像灌了铅。有经验的老兵会走在最前,用登山杖探着水深

    融水冲刷后,山坡上的碎石变得松动,一脚踩错就会打滑。战士们的作训靴鞋底早磨出了深纹,却仍要每一步都“钉”在石头上。

    背负着几十公斤的武器装备和给养,一旦摔倒,不仅自己受伤,还可能连带队友。

    困难除了地面,还来自天空。

    上午还是晴空,阳光把雪山照得发晃,战士们的脸颊被晒得通红;午后突然起雾,能见度骤降到十米,风裹着碎雨砸在脸上,像小石子儿打;有时正蹚水,头顶突然滚过一阵冰雹,砸在钢盔上“叮叮当当”响,大家只能缩着脖子,把背囊护在胸前,等冰雹停了再继续走。

    这里的空气稀薄得如同一种实体,每一次吸气,肺部都清晰地感受到氧气的匮乏,仿佛永远也吸不满。

    强烈的紫外线毫无遮挡地穿透稀薄的大气,灼烤着皮肤,即便隔着厚厚的防晒霜,也能很快将脸庞烙上高原特有的“高原红”。

    没有被面罩遮挡的额头和眼眶边缘非常明显。

    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进,没有喧哗,甚至没有多余的交谈。每一分体力都极其宝贵,必须用在刀刃上。

    战士们排成一行,踩着前方战友的脚印,沉默而坚定地向上攀爬。

    随着画面一同传出的,只有凌冽的风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这段情节很短,但非常震撼。

    把大自然的宏伟与不朽,战士们的艰苦与磨砺,再加上极端条件下生命的脆弱与顽强。

    全部揉在一起,塞进观众们的眼眶。

    从龙胆花甸到冰川之巅,每一步丈量着国土的庄严,每一次呼吸对抗着生命的极限。

    而最动人的景色,则在巡逻路路上的界碑。

    遇到的第一个界碑在山脊的最高处。

    汉白玉的碑身被风雨磨得有些斑驳,可碑上“中国”两个红漆大字,被战士们擦得发亮。

    每次到这里,大家都会先围着界碑转一圈,检查有没有松动,然后用袖口把碑身的灰尘擦掉哪怕只是一点泥印,也要擦到露出白玉的底色。

    风掠过界碑,把战士们的帽徽吹得发亮,远处的雪山连成一片,像给界碑筑起的银色屏障。

    在壮美的冰川与烈风之间,每一步的足迹都书写着生命的崇高;沉默的爬升,是祖国边境最坚韧的守护诗篇……

    跨过第一座界碑,接着就是一段下坡山路。

    路况比上山时好走一些。

    风声与喘息声也一起小了一些。

    记者终于在临时休息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不过劳累的身体也只能支撑着他询问战士们的姓名。

    “我叫王振,来自青海西宁,今年31岁,来XZ四年了,五年前我还在军校上学,当时就向往来XZ……”一直行进在队伍第二位,掌控全局的战士先自我介绍。

    接着是在队伍最前面引路,第一个踏进冰川,试探碎石的战士。

    “我叫池德海,来自徐州,也是31岁,今年是第11年了……”

    “我叫卓金璐,来自青海西宁,19岁,守边防第一年,全连我体力最好,刚才爬那道七十度的坡,喘都没喘……”排在第三个,一路上紧握着钢枪,默默记忆道路的年轻战士,说话间满满的骄傲。

    而在他身后一直照顾着卓金璐的年长战士,先呼呼喘了两口粗气。

    然后才自嘲笑道:“徐源,来自福建南平,34岁,体力不行咯,不比原来啊,当年我比卓金璐强……”

    而在末尾也是携带者最多补给强壮战士有些沉默寡言,只说了一句,“我是彭德伟,来自湖北仙桃,24岁,守边防三年。”

    短暂的介绍后,一行人继续行进。

    一直下了山脊,到了另一处山谷里才再次休息。

    这时候已经临近中午,雾散了,太阳爬上山顶,海拔 4800米的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疼,又像裹着冰碴子,山风一吹,凉得往骨头里钻。

    战士们的作训服早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一刮风就冰凉,可没人敢脱外套。

    “一脱就感冒,感冒在山上就是大事。”徐源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背囊里的防寒被服。

    他们晚上要在野外过夜,防寒装备打湿了可不得了。

    吴正则把对讲机拿出来,按两下确认信号。

    王振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他在写巡逻日志。

    两位年轻的战士从背囊里取出自热军粮,为大家准备午饭。

    记者们也有一份。

    单兵自热粮味道一般,但战士们吃的很香。

    在这里待了十一年的池德海,从自己的口粮袋里挖了一大勺放进最年轻的卓金璐袋子里。

    然后自己往嘴里也塞了一大勺。

    一边吞咽着一边说着,“比以前好多啦,现在基本上能吃到热食,以前巡逻都是压缩干粮,喝点水。”

    最年长的徐源也冲小战士挑挑眉,“等晚上到了临时驻地,再吃点好的,后面的路上就想着晚上那顿饭,就不累了……”

    高原上的天,冷的早。

    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很短,短短二十分钟后,巡逻的队伍再次踏上征程。

    现在他们已经在坡底,接下来的路程又要开始爬山。

    更多的冰川,与更多的乱石。

    脚下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那只是前人用生命在绝壁上踩出的一串模糊印记,是巨石之间看似不可能的缝隙,是万年冰川边缘一道脆弱的刃脊。

    巨大的岩石松散地堆积成超过六十度的乱石坡变成了最常见的考验,每踩上去一步,石块就哗啦啦地向下滑动,仿佛整座山都在拒绝你的攀爬。

    战士们必须手脚并用,用手抠住岩石的棱角,用脚试探着每一个可能承重的点,像蜘蛛一样缓慢地向上蠕动。每一次发力,稀薄的空气都让心脏狂跳,仿佛要挣脱胸腔。

    还有七月阳光融化的雪水在陡崖上重新冻结,形成一片片亮晶晶、滑溜溜的冰壁。

    冰川像一条条巨大的、凝固了的白色河流,从雪峰之间倾泻而下,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砾石,裂隙处则露出幽蓝剔透的万年寒冰,仿佛大地深邃的伤口,散发着森然寒气。

    云海在脚下翻腾,如同白色的汪洋,将世界分隔。

    所有颜色都变得极为纯粹和饱和:天的蓝、雪的白、岩石的黑与褐,巨大、壮丽而又极端单调。

    如冷酷仙境的凝视……

    翻过冰川和乱石。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太阳开始往雪山背后沉,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也变凉了。

    战士们加快了脚步,要在天黑前赶到临时宿营地。

    而在过去的路上,还要蹚过最后一条融水河,比早上宽了不少,水已经漫到大腿根。

    池德海还是走在最前面,他把登山杖插在水里,确认脚下的石头稳了,才喊:“跟上,一步一步踩实!”

    王振跟在他后面,左手抓着池德海的背包带,右手扶着身后的记者。

    记者颤巍巍双手抓着王振的臂膀,在融冰里艰难行进,水裹着冰碴子,冻得他腿发麻,可他不敢停,一停就怕站不稳。

    徐源已经抢先走到了前面,卓金璐则在最后,他的腿也已经开始打颤,再不说自己体力好。

    这不是体力的事,这是来自大自然的恐惧。

    徐源伸着手回头喊:“小卓,把手伸过来!”

    卓金璐赶紧抓住他的手,那只手粗糙得全是茧子,却暖得像团火……

    最后彭德伟一手举着摄像机,一手搀扶着摄像师,艰难的蹚过融水河。

    岸边众人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赶紧在池德海的带领下快步往前跑。

    好在已经很近了,穿过河滩,再绕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了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小窝棚。

    这里就是巡逻路上的临时宿营地。

    是之前一次次巡逻时搭起来的,能挡住夜里的寒风。

    终于到了宿营点,大家放下背囊,先收拾干柴。

    七月的山上干柴不好找,只有在岩石缝里能扒拉出些枯苔藓和断树枝。

    好在临时营地里有准备好的干柴和酒精块,这也是之前准备的,返程时候会路过一片树林,每次巡逻战士们都会捡一些带上补充进来。

    池德海负责点火,因为太冷了,他划了三次火柴才点着,火苗窜起来时,大家都围过来烤手。

    王振从背囊里掏出防寒服,分给每个人:“把湿衣服都换了,夜里冷,睡觉别脱衣服,把帽子也戴上。”

    嘻嘻索索换好了衣服,湿衣服挂起来晾干。

    彭德伟又从他的大背囊里取出两个铝饭盒。

    徐源搓搓手,赶紧接过来,念叨着,“想一天了,可算等到咯。”

    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两个饭盒的把手交叉别在一起,两个饭盒连在一起,放在火堆的架子上。

    这架子也是他们拿钢筋自己做的,用的时间不短了,已经被烧的黑黑的。

    饭盒打开,里面是装的满满的酸菜、血肠、五花肉片和冻豆腐炖菜,被紧紧压实,连着汤冻成了一整个结实的“菜砖”。

    这是昨天晚上炊事班给做的,做了好几盒,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此刻,在火焰的舔舐下,这块“砖”正在慢慢融化、分解,“咕嘟咕嘟……”

    汤汁散发着热气,慢慢开始翻滚,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高原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随着“砖头”的融化,那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冲破了稀薄寒冷的空气散发出来。

    酸菜经过长时间炖煮后特有的、令人腮帮子发酸的醇厚酸香,五花肉油脂被彻底熬煮出来的丰腴肉香,还有血肠那独特的内脏香气和香料味……

    所有这些味道混合着热气,猛烈地冲击着七个几乎被冻透、耗尽了全部体能的战士和记者的嗅觉。

    引起一片“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

    “班长,好了没?”年轻的卓金璐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盯着饭盒,篝火的光芒扫过他干裂的嘴唇。

    “别急!”王振用筷子戳了一下血肠,感觉还没有软透,“气压低,水滚了也不到一百度,得多煮一会儿,不然心里头还冰着呢。”

    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囊里拿出一包饼子和馒头,撑着袋子让大家分。

    这也是昨天炊事班给做的。

    池德海拿了一个饼子,捏了捏感觉有点硬,找两根筷子戳起来,放在火边慢慢烤着。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终于,班长王振又拿筷子戳了戳饭盒里,感觉这回是可以了。

    宣布一声,“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