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猜得到呀。”
玄明宇微微一怔,却也不惊讶,他似乎很享受和安靖交流的感觉,维持着投降的姿态,笑着点头道:“重生者……很好的定义,不过实际上来说,我算不上是重生。”
“详细点。”
...
神京的天穹裂开了第三道缝隙,那不是空间的崩塌,而是时间本身的褶皱被强行撕开。一道灰白的光自裂缝中垂落,像是腐朽的丝线,缠绕在玄冥司水所化的封印结界上。刹那间,原本凝滞如墨的玄冥潮竟开始逆流??不是退散,而是回溯。洪太师残存的意志猛然一震:【不好!他在用“时蚀”吞噬封印之力!】
玄天冷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你早就算到了吧,白轻寒?从你把北玄祭洲陆沉那一刻起,你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竟从中抽出一缕断裂的时间线,那上面铭刻着无数个“卫伯富”的名字,每一个都在燃烧、熄灭、重生。“你以为把安靖祭的神通埋进地脉就能困住我?可笑。那不过是让我更清楚地看见??你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命运长河里的一粒沙。”
话音未落,整片里界忽然剧烈震颤。昊天镜的镜面浮现血纹,那是它首次主动显化情绪。【警告!检测到‘归一之星’残余意识正在与玄冥司水共鸣……它们在试图重构‘原初之环’!】今时龙神的声音陡然拔高,【若让玄天借此完成自我神性闭环,哪怕只是雏形,他也将在瞬间跃升至类天君境!】
“那就别让他完成。”白轻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冰封千里的湖面。他的身影出现在神京废墟之上,手中握着一把由十二万九千六百道怨念凝成的剑??那是他曾亲手斩杀的每一位帝廷重臣临死前的最后一声诅咒。此剑无名,因执剑者心中已无名姓。
剑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细微的“咔嚓”,仿佛琉璃碎裂。那一剑斩下的,并非实体,而是“可能性”。在那一瞬,所有关于“玄天成功融合归一之星”的未来分支尽数湮灭。就连玄天本人,瞳孔都骤然收缩了一瞬。
“你竟敢……动用‘断命十三式’?”玄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真实的怒意,“那是禁忌中的禁忌!每斩一次,你的寿元就会被命运反噬抽走三千年!你已不是全盛时期的白帝,这样做,等于自裁!”
白轻寒缓缓收剑,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不曾回答,只是抬头望向那仍在扩张的漆黑洞口。洞内已有微弱星光透出,宛如婴儿初睁的眼。
【他醒了。】洪江鼎低语,语气沉重如山崩前夕的寂静。【圣祖……真的要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十洲边缘的某处荒原,尹古今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三百六十枚青铜卦爻。每一枚爻上都刻着不同人的生辰八字,其中一枚赫然写着“卫伯富?甲子年冬月十七丑时三刻”。此刻,那枚爻正不断跳动,仿佛有生命般想要挣脱束缚。
“来了。”尹古今睁开眼,眸中映出一片猩红星海。“卫伯的本体确实在天外,但他的‘命格投影’早已潜入怀虚界多年。我们以为封印的是一个入侵者,其实……我们一直在喂养一头寄居于命运规则之中的怪物。”
他猛地掐诀,三百六十枚卦爻齐齐炸裂,化作漫天飞灰。一道模糊人影自尘中走出,面容与卫伯富一般无二,却多了一双金瞳,瞳孔深处旋转着微型星图。
“你说得对。”那人微笑,“我不是入侵者。我是回归者。三千年前,是我将自己的一部分‘道种’藏入白轻寒的血脉之中,借他之身创造北玄祭洲;五百年前,我又引导顾叶祁觉醒‘逆命之体’,只为今日能有人替我打开归一之门。你们所有人??包括玄天、白轻寒、甚至洪太师??都是棋子。唯一的例外……”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神京:“是那个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顾叶祁站在坍塌的祭坛中央,手中紧握一块残破玉佩。那是大师兄留给他的唯一遗物。玉佩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吾徒叶祁,当承吾志,破尽虚妄,见真实相。”可就在方才,当他触碰到玄冥潮边缘时,玉佩突然发出幽蓝光芒,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是远古时代的景象。一座浮空城池悬于九霄之上,城中之人皆背生羽翼,口吐真言。而在城中央的王座上,坐着一名少年,容貌竟与顾叶祁完全相同。下方万民跪拜,齐呼:“吾皇归来!”
“不可能……”顾叶祁踉跄后退,“那不是我……那绝不是我……”
【不,那就是你。】天王剑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罕见地带上了悲悯。【你是‘初代圣祖’的转世之身,也是唯一一个能在不依赖外力的情况下承载‘归一之星’的存在。三千年前,你自愿兵解,将自身道果分裂为七份,分别投入七大洲的命运长河之中,只为阻止真正的圣祖复苏。如今,最后一块碎片即将归位……】
“所以……大师兄也知道这些?”顾叶祁声音颤抖。
【他知道。但他选择不说。因为他怕你一旦知晓真相,便会放弃抵抗,任由宿命牵引。可现在……】天王剑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继承初代圣祖之位,以绝对秩序重塑天地;要么……成为弑神者,亲手终结这一切轮回。】
神京上空,玄天狂笑不止:“多么精彩的剧本啊!原来最深的陷阱,从来不在力量之争,而在身份之谜!”他猛然张开双臂,体内涌出亿万符文,竟是将自身精血炼化为一场浩大的祭礼。“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替你揭开最后一页??看看这所谓‘天命’,到底属于谁!”
刹那间,整个怀虚界的星辰尽数黯淡。唯有神京上方凝聚出一颗巨大的眼球,瞳孔中倒映着无数平行世界的影像。那是玄天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发动的终极窥视??《万象归墟瞳》。
在无数画面中,有一个场景反复出现:一名白衣少年站在世界尽头,手中持剑,剑尖指向苍穹。无论哪一条时间线,无论何种结局,那一剑终将落下。而每一次,天空都会裂开同样的缺口,流出同样的灰白光芒。
“原来如此……”玄天咳出一口金色血液,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容。“我们都错了。圣祖从未沉睡,也从未死去。?一直活着,活在每一个相信‘注定’的人心中。而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白轻寒听见这句话,终于动容。他缓缓抬头,望着那颗悬浮的眼球,轻声道:“那你现在明白了么?为何我要陆沉北玄祭洲?为何我要亲手斩断自己的命格?因为我早就看过那个结局??只要还有人相信‘天命不可违’,轮回就永远不会结束。”
“所以这一次……”他再次举起剑,这一次,剑锋直指自己心口,“让我来做第一个不信命的人。”
剑落。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声清越的钟响荡彻十方。白轻寒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大地。紧接着,整片神京废墟开始上升,一块块砖石重组为一座新的祭坛,坛心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白帝之心,也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枢纽。
【快!】昊天镜急喝,【趁着白轻寒以帝魂点燃‘逆命火种’,我们必须立刻启动最终封印仪式!否则等圣祖彻底苏醒,连归一之星都将臣服于?!】
今时龙神咆哮一声,身躯暴涨千丈,龙尾横扫八荒,逼退四方窥视的凌霄。洪江鼎则轰然落地,鼎口朝天,喷出滔滔烈焰,将玄冥司水重新炼化为锁链。天王剑自行飞出,插入祭坛四方,形成镇压阵眼。
“顾叶祁!”尹古今远远大喊,“现在!只有你能完成最后一击!用你的血,唤醒初代圣祖的记忆!用你的选择,改写这个世界的法则!”
顾叶祁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泪水无声滑落。他想起大师兄临终前的笑容,想起白轻寒那一剑斩下的决绝,想起洪太师宁愿自我湮灭也要维持封印的坚持。他们都不是完美的英雄,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看似不可撼动的宿命。
“对不起……”他喃喃道,“如果我能早点明白,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
但他随即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如铁。
“但我现在明白了。”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之上。刹那间,天地失声。玉佩碎裂,化作一道虹桥贯穿虚空,连接起所有破碎的时间线。无数个“顾叶祁”的身影从历史长河中走出,有的身穿帝袍,有的披着麻衣,有的手持笔墨,有的执掌刀兵??他们都是他在不同轮回中的化身,如今齐聚于此,只为完成最后的抉择。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延续。”顾叶祁站在虹桥尽头,声音传遍诸界,“我不是初代圣祖,也不是什么天命之子。我是顾叶祁,仅此而已。”
虹桥崩塌,化作一场金色暴雨洒落人间。每一滴雨水中,都藏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种被压抑的可能性。人们开始记起那些曾被抹去的名字,看见那些曾被遮蔽的真相。
而神京上空的那个巨大眼球,在接触到金雨的瞬间,轰然爆裂。
玄天仰天长叹:“输了……这一次,我真的输了。”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如同沙塔遇潮。“可我不后悔。至少我看到了……有人真的敢于否定天命。”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顾叶祁说的:“记住,真正的自由,不是成为神,而是敢于不相信神。”
随着玄天的陨落,黑洞开始收缩。圣祖的低语渐渐远去,仿佛沉入永恒的梦境。玄冥司水退回深海,十洲恢复平静。唯有那座新建的祭坛静静矗立,碑文上刻着八个大字:
**破尽虚妄,见真实相。**
许多年后,有人曾在极北之地见过一位背着木剑的少年。他行走于风雪之间,不言不语,唯有时常抬头望天,似在寻找什么。若有修士上前请教姓名,他只淡淡一笑:
“我叫顾叶祁。”
“只是一个……不想再被命运摆布的普通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