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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9

    海里闪过的,是某个秋阳灿烂的晴日,青账后骨节分明的手递出的一张字纸。

    【所谓左右逢源,立身不稳,心志不定也。

    以天地之大,不知如何安身立命,当有此惑】

    她当时一眼就觉得被骂了。

    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做点什么,总有人拦着。都说我不该做,都劝我回头。”

    “走一步退两步,如何能立身稳固,心志安定?如何能泰然立身世间而无惑?”

    夜风里传来低低的自语声。

    “凌相凌凤池,夫君。你帮我解解惑?”

    *

    第二日晌午,凌凤池踩着秋阳入院门来。

    巴蜀府城收押的重犯验明正身,确实是俞奉。

    京城五月大乱,阉党人物被接连拘捕,俞奉居然能趁乱混出京城,奔来巴蜀藏身至今,也算有点本事。

    催凌凤池回京的第二封姚相手书也到了。

    他于七月中旬离京,挂了一个月长假。如今已是八月初,姚相问他,为何还滞留巴蜀不回?

    昨日询问章晗玉愿不愿跟随他回京,不得回答,凌凤池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

    但两人最近融洽,他觉得,应该再问一次,至少知晓她心里想什么。

    “姚相来信甚急,这两日就要启程。晗玉,昨夜你想得如何?随我回京,你可愿意?”

    章晗玉站在窗边。她在轰隆隆的瀑布水声里出神。

    昨夜想了半夜。

    越想越觉得,凌凤池那张字纸虽然骂得狠,但写得对。

    她立身不稳,心志不定,习惯了夹缝里左右逢迎,逼仄处寻生路。无人在身后催逼,她就能凑合着日子往下过。

    最近山中生活惬意悠闲,她又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可以一直过下去了。

    只可惜山中短暂悠闲岁月,仿佛水上浮沫。凌凤池决意回程的那一刻,眼前的宁和岁月便显露出泡沫本质,轻轻一戳便消散。

    逼仄困境中待惯了,她并不习惯做长远决策。

    无论做什么决策,似乎总失去了一部分。

    但生在人世间二十三年,年纪既长,困惑丛生。

    如果始终由别人在身后推着走,她这辈子都会像水中浮纸,随波逐流地飘去不知何处。

    章晗玉从思绪中猛地回过神来,侧身回望。面前的郎君神色沉静,依旧在等答复。

    她冲他微微地笑了下。

    凌凤池,爱慕她的夫君。

    他想带她回京,仿佛这场出逃从未发生,想她接着过出京之前的日子,继续做凌氏夫人。

    她却不想回去从前的日子了。你听得见么?

    你又会阻止么?

    凌相,替我解解惑。

    第94章

    “随你回京,当然可以。”

    阳光照上唇角浅浅的梨涡,阳光照亮轮廓柔和的面容,仿佛三月春山,柳絮暖风。

    “晗玉当然愿意。”

    “但奔出来一场,见识了天地广阔,反倒困惑丛生。我想换个活法,不想再像从前过得那么随意,想过得讲究些……凌相明白么?”

    凌凤池并不总能理解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他的定力和耐心都很好,沉稳地道:“继续往下说。你愿意随我回京,但想换个活法,不想过得太随意。你打算如何过得讲究些?”

    “比如说,你我这场婚事,缔结得太随意了。越想越觉得随意。”

    昨晚想了半夜。这段仓促开始的婚事,不能细想。细想令人心志动摇。

    她越想越觉得,比起凑和着往下过,不如早日结束更好。

    章晗玉在窗边慢慢地道:“只要凌相同意跟我合离,我便随凌相回京。”

    凌凤池心里一沉。

    “晗玉……”他吸了口气,把瞬间涌上来的诸多念头压了回去。

    “或许是我追问太急。这两日尚不会走,不必急于回复,你再想想。”

    章晗玉倚在窗前,目送那道颀长背影离去。

    *

    巴蜀府城,郡守府。

    凌二叔迎来清晨登门拜访的贵客:大侄儿凌凤池。

    想起经由自己手递交朝廷的合离奏表,凌二叔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悔啊!

    “不能放人!”

    凌二叔想也不想道:“侄儿媳妇狡猾……不,老夫的意思是机敏。”

    “你今日放了她,信不信她明日就遁走?从此茫茫人海,再无踪影。凤池,好容易找到了人,不能放啊。”

    凌凤池不置可否地听。

    他今日拜访的来意,想和凌二叔商量,以抓捕俞奉的名义,把回京的日期拖延十日。

    “侄儿想在巴蜀和晗玉过完中秋。”

    凌二叔大为赞同。

    “好啊!难得的中秋佳节,正适合你们小夫妻团团圆圆的过个节。”

    “老夫被侄儿媳妇哄骗了,那封奏表就不该呈上朝廷。毕竟是天子赐婚,能不合离,还是不合离为好。合离对你的仕途有影响啊。”

    “既然人寻到了,哄一哄,过完中秋把人带回京去,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岂不更好?”

    凌凤池捧着茶盏不言语。

    他打算在巴蜀过中秋,把两人决定的日期往后拖一拖。借着佳节气氛,能消弭分歧最好。

    能不能顺利,他亦没有把握。

    凌二叔这两天翻来覆去地想不明白,趁大侄儿单独拜访,索性问起:

    “凤池,你和侄儿媳妇新婚没多久罢。我看她对你也不像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你们相处有说有笑的……她为何坚持要合离啊。”

    为何坚持要合离?

    凌凤池的脑海里闪过前日阳光下冲他扬起的盈盈浅笑。

    “凌相算计娶我,我其实提前得了消息。当时想了想,觉得也可以。”

    “我身上的老毛病了。只要不伤筋动骨的折腾,日子过得下去,都可以,都不讲究。”

    “我默许成婚,凌相以为强夺了我,弄出后面好大的误会。日子过得太随意了就会这样。当时不觉得,回想起来,处处都是遗憾。”

    “她说,”凌凤池缓缓地复述章晗玉当日的最后一句话:

    “见识了天地之大,突然想换个活法,没那么随意,过得讲究些。因此想合离。”

    凌二叔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歪理?难以理喻。

    但之前以长辈身份插手婚事,反被侄儿媳妇算计地递交合离奏本……大侄儿夫妇之间的事他不敢再掺和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搞不明白。趁中秋过节这几日,你再好好问一问侄儿媳妇罢。”

    凌凤池岔开话头,和凌二叔简短商议几句,起身告辞:

    “俞奉已验明正身,不必等中秋,可立即押解回京待审。姚相那边,我会写信回复。”

    *

    章晗玉在洒满阳光的秋日庭院里悠闲烹茶看书。

    凌凤池坐在对面,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