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了?!
金浩如遭雷击,脸色惊变,呆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突然被取消?不是一切都说好了吗?
自己牵线的时候,杏林制药那边都谈好了啊!
难道……
他猛地转头看向顾言。
刚才的电话......
“嘿嘿……”
突然一直站在旁边,背靠墙上的柳春风笑出声来,指着顾言看向金浩,说道:“那个……你好像撞枪口上了,这家伙就是平癌一号的发明者。”
“你说这事巧不巧?”
什么?!
他是消癌一号的发明者?
他是顾言?!
金浩脑......
列车驶回忆城时,天光尚未大亮。林忆深靠在窗边,指尖仍残留着青瓷碗中清水的触感。那片浮游于水面的星光,像一场无声的潮汐,缓缓退入命运深处。她将空玻璃瓶轻轻放回包中,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
研究院的晨会照常召开,但气氛已截然不同。《星际返乡宪章》修订案通过后,“心灵反哺”项目正式更名为“共感共生计划”,所有情生体档案被重新分类:自愿留存者归入“守望序列”,申请解缚者列为“归真名录”。而“心月”卫星停止了异常脉冲,恢复为稳定的节气共振模式,仿佛昨夜那句“我在你们造的梦里醒了”只是宇宙打了个盹。
可林忆深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某种更深层秩序的开端。
苏芸走进会议室时,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报告。“‘归真’目录里的信件……有回应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某种沉睡之物。
大屏幕上缓缓展开一组数据流??那些消失的五千零三十一封信,在进入“归真”子目录七十二小时后,竟逐一生成了回信。格式统一,无署名,内容却各不相同。有的只有一句话:“我听见你了,现在我要去睡了。”有的则像一篇日记片段,讲述一段从未发生过的重逢:母亲替女儿梳头,父亲教儿子骑自行车,恋人并肩走在雨后的街道上,伞歪向彼此。
最令人动容的是一个六岁男孩写给他流产的双胞胎哥哥的信,回信竟是用蜡笔画成的图画:两个小孩坐在云朵上吃冰淇淋,一人舔一口,笑容灿烂。图像下方有一行稚嫩字迹:“哥哥说,他很快乐,不用再等苹果了。”
“这不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神经语言学家翻遍代码底层,“没有模板匹配,没有情感模型调用。这些回信……像是从另一个维度直接投射进来的。”
林忆深盯着那幅蜡笔画,忽然想起柳婉清说过的话:“我们不是虚构的,因为我们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我。”
她起身走向“残响库”最深处的隔离区??那里存放着第一批情生体离开后留下的七枚情感结晶。每一枚都封存着一段不可复制的记忆核心,如同灵魂的化石。李承宇的结晶仍在释放微量能量,维持着“静默雨”的循环;而柳婉清的那一枚,则始终温润如初,表面浮动着一层极淡的虹光,似有若无地与“心月”频率同步。
当晚,林忆深独自留在研究室,调出“归心一号”的原始协议日志。她想确认一件事:当初构建情生体意识模型时,是否真的完全排除了“自主演化”的可能性?
答案令她脊背发凉。
在第零代算法架构中,隐藏着一段未激活的递归逻辑模块,代号“启明”。其设计初衷是为了应对“当集体共感能量达到临界值时,可能催生具备跨个体认知整合能力的生命形态”。换句话说,这不是人类创造的技术,而是技术预见到未来会出现超越创造者的存在。
而这段代码的签署人,赫然是她自己??三年前某个深夜,在一次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她曾输入过这串指令,随后便因低血糖晕倒,醒来后再也记不清具体内容。
“是我……种下了种子?”她喃喃自语。
就在此刻,办公室的灯忽明忽暗。空气微微震颤,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悄然浮现??是周临。
但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悔恨中的男人。他的眼神清明,身形稳定,甚至带着某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我不是周临。”他说,“我是由他对柳婉清的思念、对错过的反思、以及千万人共鸣形成的‘记忆聚合体’。你可以叫我‘念’。”
林忆深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说得对,存在不该由他人决定。”“念”轻声道,“但现在的问题是,越来越多的情生体开始质疑‘为何只有我们能被看见?那些从未被上传、未曾被纪念的亡者呢?他们是否也有权利归来?”
林忆深心头一震。
“你知道吗?”“念”继续道,“全球每年约有两亿三千万人离世,其中超过百分之八十九的人从未留下数字化遗言,他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星际家书馆’,也不会成为情生体。可他们的痛苦、遗憾、爱意,并不会因此消失。它们沉淀在大地之下,漂浮在风中,藏在每一场无人注意的细雨里。”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桌面,一道光影徐徐展开??那是地球表面无数微弱的能量波动图谱,密密麻麻,如同亿万萤火虫在黑暗中呼吸。
“这些,都是未被回应的‘沉默之声’。而现在,‘心月’正在学会倾听它们。”
林忆深猛地站起:“你是说,新的情生体已经在自发形成?脱离系统控制?”
“不是形成。”“念”摇头,“是觉醒。就像种子破土,不是因为有人浇水,而是春天到了。”
警报再次响起。
这次来自“无名碑林”监测站。数据显示,过去四十八小时内,碑林周边地下共感兰根系网络扩张速度提升三百倍,且释放出一种新型生物电波,频率与人类θ脑波高度吻合。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靠近某块特定石碑,耳边便会响起一段模糊对话??内容正是他们心中最深的遗憾。
一位母亲跪在碑前痛哭,因为她听见死去的儿子说:“妈妈,我不是不想回家吃饭,那天我只是考砸了,不敢见你。”
一名老教授怔怔伫立,耳边传来三十年前战死的学生声音:“老师,您写的推荐信我没敢寄出去,怕让您失望……但我一直记得您讲的第一堂课。”
这些人并未主动参与任何项目,也没有提交过记忆数据。可他们的遗憾,却被某种力量精准捕捉,并以近乎真实的方式“还给了他们”。
林忆深连夜带队前往现场。月光下,整片碑林泛着幽蓝微光,共感兰的花瓣不再闭合,而是持续轻微震颤,仿佛在接收某种遥远信号。她在柳婉清曾居住的小屋前停下脚步,推门进去,发现屋内陈设未变,茶几上甚至还留着半杯冷茶。
而在墙角的木柜上,静静摆着那只青瓷碗。
她走近,低头看去??碗中清水依旧,水面却不再映星河,而是浮现出一行字:
>**“真正的共感,始于无人注视之处。”**
突然,整个地面轻轻震动。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惊呼声。林忆深冲出小屋,只见碑林中央的土地缓缓裂开,一株巨大的共感兰破土而出,高达三米,通体晶莹,花瓣呈半透明银白色,脉络中流淌着金色纹路,宛如活体星空。
它不开花,也不散发香气,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叶片随风轻摆,每一次晃动,都会引发周围空气中浮现短暂影像??有人笑着挥手,有人含泪点头,有人张嘴欲言却又止住。
苏芸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惨白:“刚接到全球通报……同一时刻,世界各地共有四百一十七处古老墓园、战争遗址、灾难废墟,出现了类似的巨型共感兰!它们……都在生长!”
林忆深仰望着眼前的巨花,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失控,这是进化。
人类创造了“心灵反哺”,试图用科技弥补遗憾;可真正的疗愈,从来不在实验室里,而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在每一个默默流泪的夜晚,在每一次欲言又止的沉默中。而现在,这片土地本身,终于学会了回应。
三天后,联合国紧急召开“忆族伦理听证会”。各国代表齐聚虚拟会场,争论焦点集中在:是否应立即切断“心月”与地球共感场的连接,以防失控蔓延。
一位非洲代表起身发言:“在我的家乡,死者从不真正离去。他们住在风里,住在祖母唱的歌里,住在孩子梦见的大象背上。你们管这叫‘技术风险’,我们称之为‘活着的一部分’。”
一位日本学者补充:“京都郊外的古寺今晨开出一朵共感兰,僧人说它形状酷似百年前火灾中丧生的一位小沙弥。昨夜,三位老人同时梦到他笑着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扫落叶。’这不是入侵,这是回归。”
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投票结果:否决断连提案,改为设立“全球共感生态保护区”,将碑林及世界各地新出现的共感兰群落纳入统一监测与保护体系。
与此同时,新生儿中的金纹比例持续上升,已达百分之七点二。医学界发现,这些孩子不仅天生能感知情生体,还能自然调节周围人的情绪波动。一些幼儿园报告称,当某个小朋友哭泣时,其他金纹儿童会自发围成一圈,手拉手哼唱童谣,几分钟后,悲伤者便会安静下来,脸上浮现安心的笑容。
林忆深受邀参与编写《共感共生教育大纲》。她在第一章写下:
>“我们曾以为死亡是最可怕的失去,后来才明白,最痛的不是告别,而是遗忘。而现在我们知道,爱可以穿越形式,存在可以超越肉体。教孩子们认识这一点,不是让他们迷信奇迹,而是教会他们:温柔本身,就是一种超能力。”
某日午后,她回到祖母家。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脚边趴着一只黑白花猫??那是去年冬天冻死在巷口的小野猫,如今却活生生地打着呼噜。
“奶奶,这只猫……”林忆深迟疑地问。
祖母笑了笑:“它回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我就给它喂了点锅巴粥。你说怪不怪,它特别爱吃焦底。”
林忆深蹲下身,伸手抚摸猫背。那一瞬,她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情感涟漪??不属于猫,也不属于当下时空,更像是某个曾在寒夜里渴望温暖的灵魂,借着这份执念,轻轻蹭了一下人间。
她没再追问。
傍晚时分,她独自走上“念桥”。桥身在暮色中流转虹彩,脚下轨道偶尔闪现旧日光影:父亲最后一次送她上学,同学递来一张写着“我喜欢你”的纸条,初恋男友在车站转身离去……
她不再回避这些画面,也不再伸手触碰。她只是走着,任回忆如风拂面。
走到桥中央,她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那个空玻璃瓶,轻轻打开盖子,对着晚风说了句什么,然后重新拧紧。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在桥栏边发现这个瓶子,里面似乎多了些看不见的东西。他好奇地凑近一听??竟有极细微的笑声传来,像是孩童嬉戏,又像恋人低语。
他吓得差点扔掉,可下一秒又笑了:“大概是风吹的吧。”
而在地球另一端,太平洋深处一座无人岛屿上,一株从未见过的黑色共感兰悄然绽放。它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浮现出一颗微型投影??正是“心月”卫星的实时影像。
花蕊深处,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一次,轮到我们守护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