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云海之上，一缕金色晨曦破开了黑压压的云层。
带来了些许暖意和光芒。
珍宝阁的豪华灵舟如同一道银色流光，以远超平时的速度撕裂云层。
只是——
在推动这庞然大物前行的供能阵法之中，气氛却有些诡异。
一道娇小身影盘坐在驱动阵法中枢，小脸煞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女鬼一般，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就连那身标志性的青衣都在此刻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曲青璇体内的灵力如同开闸泄洪般，源源不断地被身下的巨大阵法抽取。
转化为推动灵舟的磅礴能量。
三天！
整整三天！
方曜那个王八蛋，竟然真让她当了三天的人形灵石！
“臭方曜！牲口！王八蛋！！”
曲青璇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咒骂着！
每骂一句，都又要耗费她一些所剩无几的力气：
“老娘我堂堂一个元婴修士，竟然……竟然被当成驴使唤……”
此刻，那双碧绿眸子之中蒙着一层水汽，充满了怨念！
曲仙子此时，是真的有些委屈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该死的金丹修士！
她时不时抬头，恶狠狠地瞪向站在不远处的那袭白袍身影！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现在的方曜早就已经被她剁成肉馅了！
不，应该没那么大块……
方曜似有所感，转过头，对上曲仙子那几乎快要喷火的视线，
非但不心虚，反而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扬了扬下巴，
眼神之中的几分得意显而易见。
“你……”
见状，曲仙子更是气得胸脯起伏，还好她不像皇女殿下那般海纳百川，因此动作倒是也怎么明显。
但这还是气啊！
曲仙子此刻无比憋屈，但由于现在实在是没有几分多余的力气，只能嚼碎了委屈硬往肚子里咽！
“王八蛋……给我等着！”
就在曲仙子已经输出灵力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
?轰隆！??
一道异常声响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灵舟舟身微微一震，
速度也终于开始慢了下来。
“到了！”
“方公子，曲姑娘，云麓城到了！”
沐天明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喜悦，
他一直都站在方曜身旁不远处。
两人所站的位置，刚好略高于曲青璇。
此时，眼看即将抵达目的地，沐天明也是连忙指挥舵手操控灵舟缓缓降下高度。
方曜上了甲板，一身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低头望去，一座依山傍水、规模宏大的城池出现在视野尽头。
高耸的城墙蜿蜒如龙，城内楼阁林立，人流如织。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一股喧闹繁华的气息。
根据沐天明所说，这云麓城是这附近规模最大的人族修士聚集地。
到了这里，也就代表着他们已经临近了玄州边界。
即将离开万仙皇朝的势力笼罩范围。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们是从凤栖城出发的，而凤栖城所在的位置，本就已经靠近了玄州边界。
再加之这艘灵舟的速度超然，航行了足足五天时间，也该到了这里。
灵舟平稳地停泊在云麓城城外的一处巨大的专用港口。
在向驻扎在当地的势力缴纳了灵舟停泊的费用之后，
沐天明也是冲着那身穿白袍的年轻修士拱了拱手道：
“方公子，你们在此稍候，我立刻带人去收购燃料！”
沐天明雷厉风行，带着几名精干护卫匆匆下船，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位沐大总管自然也是跟着的。
她倒是想留在方曜身边，但却看到沐天明冲她使了个眼色。
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一时间，这艘豪华灵舟之上，除了剩余留守的沐家护卫之外，
就只剩下了方曜，和一个几乎要凝聚成实体的怨灵！
方曜稍稍沉吟了一下，走到那供能阵法边缘，
看着瘫坐在阵法中枢，连动动手指都嫌累的曲青璇。
对方此刻小脸煞白，嘴唇发干。
往日灵动狡黠的碧眸之中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像只被暴雨打蔫了的野草。
饶是方曜脸皮够厚，此刻也难得生出一丝……
极为细微的愧疚。
“咳！”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
“那个……曲仙子，辛苦了。”
“哼！”
曲青璇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重重的音节，
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他看。
辛苦？
这是辛苦能形容的吗？
这是压榨！
是奴役！
该死的王八蛋！
早晚收拾你！
到时候一定要狠狠把你踩在脚下！
不管你怎么求饶，老娘都不会放过你！
曲青璇心中这般想道。
她本来是打算破口大骂的。
但是因为此时确实是再也挤不出半点儿力气，
所以只能在心底狠狠咒骂！
方曜摸了摸鼻子，目光扫过港口外热闹的街市。
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明明虚弱不堪，却还强撑着维持最后一点体面尊严的青衣小萝莉。
曲青璇从小就被沈寒带在身边，东奔西走。
以后者的性格，恐怕是极少前往人族城池。
多是在荒郊野岭寻找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
这么一想的话，曲青璇倒是和小心有些相似。
两者都十分缺乏在人族城池之中生存的经历……
“喂，”方曜蹲下身，稍微凑近了些：
“根据我的猜测，那沐阁主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收购不到足够的燃料……”
“就这么干等着也是无聊，要不……我带你进城逛逛？”
曲青璇闻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的几分力气。
猛地扭过头，那双碧绿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修士。
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逛……逛什么？”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还想折腾我？”
“你是人吗？”
“……”
望着对方如此戒备的神态，方曜嘴角抽了抽：
“你想哪儿去了？”
“我纯粹是看你可怜，大发慈悲带你去散散心，买点好吃的，顺便补偿一下你这几天的……咳，付出。”
方曜险些把“牛马”二字吐出口，好险关键时刻收住了。
不然的话，他真的怀疑曲仙子会和他拼命！
曲青璇狐疑地盯着方曜看了半晌，
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最终，身体的疲惫和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丝丝微弱渴望战胜了警惕。
“……真的？”
曲仙子的声音之中依旧带着浓浓的怨气，
但眼神却是稍微显得柔和了一些。
“比真金还真。”
方曜点点头，当即也是伸出手来：
“来，我扶你起来。”
“谁要你扶！”
曲青璇嘴硬道。
她原本是想自己起来的，但在尝试过几次之后，却是发现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哪怕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几番犹豫之下，她终于还是伸手抓住了方曜递过来的胳膊，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起身，但双腿却猛地一软，差点又坐回去，
幸好方曜眼疾手快地拖住了她。
“啧，看来是真累坏了。”
方曜轻声嘀咕道。
“闭嘴！”
“你以为都是谁害的？！”
曲青璇有些恼羞成怒，猛地甩开他的手，努力挺直小身板，摇摇晃晃地往灵舟阶梯处走去。
“别逞强了。”
方曜耸耸肩，语气之中也是带着几分无奈。
他走到那摇摇晃晃的身影面前，
自顾自的蹲下了身子：
“来吧，我背你。”
曲仙子背对着方曜，咬着嘴唇，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意动。
方曜猜的没错。
她是想去这云麓城之中看看的，
但无奈此时确实是没有几分力气。
“哼！”
“不要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讨好我！”
曲仙子嘴里嘟囔一句，身体却是十分老实的朝着那年轻修士的背部靠去：
“等我恢复过来，还是会毒死你！”
如此毫无气势的威胁，方曜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感受着身上多出的几分重量，
两只手臂往后伸了伸，轻轻托住曲仙子的两条纤细小腿，
稍一用力，就站起了身。
随即朝着云麓城走去。
……
云麓城内，果然比远观更加热闹。
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灵药铺子、灵宝店铺之中，闪烁着各色宝光、
酒楼食肆里传出诱人的香气。
许多小贩在路边支摊，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热气腾腾的吃食。
往来人流络绎不绝。
刚刚还蔫头耷脑的曲青璇，一踏入这城池之中，
那双碧绿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
虽然身体有些依旧虚弱，但没关系。
反正骑在方曜背上，又不用她自己走路。
“这是什么东西？”
曲仙子有些好奇的指着一个摊位。
那摊位上尽是些五颜六色的纸风车，此时正轻轻转动。
“风车。”
方曜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曲青璇撇撇嘴，显然不是很满意。
很快，她的目光又被一旁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吸引：
“那个红果果是什么？”
曲仙子耸了耸鼻尖，只觉得那股香甜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糖葫芦，凡人的小吃，外面是糖衣，里面是山楂果。”
方曜解释道，随即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
“老板，来两串最大的。”
他伸手朝着那个摊贩递去。
这云麓城之中，同样生活着不少凡人。
“我才不要吃凡人的东西！”
曲仙子嘴上嫌弃，但从方曜手中接过糖葫芦的动作却飞快。
她张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酸甜酥脆的口感瞬间俘获了曲仙子的心。
她有些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方曜看着她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模样，嘴角有些微微上扬。
曲仙子如今的这幅模样，倒是和那个白衣少女有些相似……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方曜也没个目的地，只是背着曲青璇在人群中肆意闲逛。
哪里人多，就稍微停留一会儿。
两人站在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看了许久。
只因曲仙子好似对这种凡人的新奇小玩意儿十分感兴趣。
“喜欢？”方曜问。
“谁会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曲青璇闻言，立刻收回目光，板起脸。
故作不感兴趣道。
随后，方曜又背着她走到了一个在卖胭脂水粉和精巧首饰的铺子前。
稍稍停下脚步。
那些小巧玲珑的玉簪、珠花，
倒是又一次拿捏住了曲仙子的内心。
方曜顺着曲青璇的视线望去。
倒是看到了一对小巧的碧绿耳坠。
那材质也就一般，甚至都算不得什么法器。
但曲仙子却是看的目不转睛。
只能说——
这就是少女的天性么？
方曜也是直接开口道：“那对耳坠，我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那摊贩自然是乐得做这笔生意。
手脚异常麻利，很快就将那对碧绿耳坠包好，递给了方曜。
“客人真是有眼光，这东西倒是和这位姑娘十分般配！”
“美人配宝器，倒是锦上添花哩！”
方曜没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操控灵力将其递到了曲青璇的面前。
“干嘛？”
曲仙子依旧嘴硬装糊涂。
“送你的，算是先小小的赔罪一下。”
方曜自然是懂曲仙子的嘴硬，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一味送礼。
“哼！”
“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
曲仙子默默伸手接过。
但嘴上依旧不肯轻饶。
方曜倒是无所谓，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走着。
背上的曲仙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注意力已经不在周围的繁华喧嚣之中。
只是默默盯着手中的东西，半晌，她才用一种极轻、极别扭的声音嘟囔道：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偶尔也能做件人事儿。”
“哦？曲仙子这是在夸我？”
方曜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一丝调侃。
“夸你个头！”
曲青璇闻言，立刻炸毛！
习惯性地回怼：
“少自作多情！我这是……这是在陈述事实！”
“勉强……勉强算你还有点良心！”
方曜笑了笑，没再逗她，只是随意地说道：
“也没什么。只是当初答应过沈寒老哥，要尽量照顾你一些而已。”
呵呵！
曲青璇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怒气！
照顾？
合着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让我当牛做马？
混蛋！
但是……
不知道为何，曲青璇却是发现，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对眼前这个家伙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