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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七夕文魁】!

    第161章【七夕文魁】!

    撷芳舫内,琴音渐歇。

    二十四名乐伎指尖一收,最后一缕肃杀之音如刀光隐没,一曲《广陵散》终了。

    座下众进士早已沉醉其中,

    众进士们皆知,此曲乃是出自春秋战国,「聂政为报答严仲子的知遇之恩,于盛会中刺杀韩相!」典故。

    有人击节赞叹:「此曲低回处如暗流涌动,杀伐骤起时似惊雷裂空!收尾处更是摄人心魄,魂魄几欲随音飞散!」

    「此新编《广陵散》,达巅峰至绝矣!」另一人慨叹,「若在沙场之上奏响,必能令三军振奋,添三分杀气,战意冲天!」

    满堂喝彩如潮,文士们或闭目回味,或抚掌称绝。

    唯有那三位蛮族使节,虽也学过大周文道,却不懂其典故,听得云里雾里,终究难解其中深意。

    只觉那琴音如寒刃刮骨,杀气逼人,听得它们背脊发凉,掌心渗出冷汗。

    「好,妙不可言啊!咱老象也算开眼界了!」

    象蛮使节粗声大笑,蒲扇般的巴掌拍得案几震响,只是那笑声里透着一丝不自在。

    见满座宾客皆击节称绝,三位蛮使虽不解曲中深意,也不敢露怯被人小觑,却也只得强撑门面,跟着抚掌喝彩。

    虎蛮使者勉强扯动嘴角,牛蛮使者则低垂着眼,叩着酒盏,显然心神不宁。

    韦观澜目光如刀,在三位蛮使面上一掠而过,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弹得不错。」他轻抚长须,扬声道:「赏众乐伎白银百两!」

    「谢大人恩赏!」

    苏小小领着二十四乐伎弹奏完一曲《广陵散》,盈盈下拜,广袖垂落如云。

    她低眉敛目间,感激的眼波在江司马身上不着痕迹地一扫,方才带着众女悄然退下。

    若非江郎新编《广陵散》,她如何有资格,在刺史大人丶学政大人面前献舞!

    珠帘晃动,只馀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与那《广陵散》的杀伐馀韵,在厅堂内久久萦绕。

    撷芳舫内,丝竹渐歇,星河初现。

    案几上青瓷杯盏尚余半盏残酒,

    刺史韦观澜拂袖而起,环视满座名士。

    但见席间皆是江南道各州俊彦,或执玉柄麈尾,或抚紫檀念珠,眉宇间尽是文华流转。

    「七夕文会,乃我江南文坛一年一度的盛事!」

    韦刺史声若洪钟,惊起舫外数只宿鹭,「犹记去岁,《银河星灿赋》鸣动全州,前年《乞巧辞》[达府]。

    今夕群贤毕至,当有锦绣文章,可鸣动一州!

    本场文会夺魁者,封[七夕文魁]封号!」

    话音方落,各艘画舫传来喝彩声。

    江南道一城十府共同举办的文会之中夺魁,那是极大的殊荣。

    士子们在江南道文坛中的地位,就是在这一场场文会之中竖立起来。

    这「七夕文魁」封号,份量可一点也不比「江南四大才子」封号低。

    唯一欠缺的是,这「七夕文魁」封号只能持续一年,次年会被新人替换,而「江南四大才子」是三年一换。

    韦观澜朗笑举觞:「本官宣布——天授十五年,江南七夕文会,开始!」

    他朝一旁别驾李怀安点头。

    「诸君,七夕文会开宴小酌已毕,且看今岁七夕正场——!」

    别驾李怀安躬身,广袖一振,踏至画舫高台。

    他声如金玉,在秦淮夜风中清晰可闻:「有请,金陵花魁苏小小,献《牛郎织女》歌舞一曲!」

    话音方落,整条秦淮河骤然生辉——

    但见河心,搭建起了一座三十丈流光鹊桥,五千盏莲灯托起桥身,半透明的星纱帷幔上,二十八宿熠熠生辉。

    忽闻一阵仙乐,自云端飘落。

    一袭银白流光纱衣的花魁妙女苏小小,自岸边凌空而起,广袖翻飞间,竟踏着月华直上鹊桥。

    对岸,一名放牛郎划着名船桨,载着一头牛,乘一叶星舟破浪而来,船头三十六盏星河明灯次第绽放。

    二人相逢鹊桥中央时,乐伎们纷纷奏乐,整条秦淮河突然浮起万千萤火,恍若银河倾泻人间。

    此时,

    秦淮两岸,人潮如沸,灯火如昼。

    数万百姓扶老携幼,将十里河堤挤得水泄不通。

    稚子骑在父亲肩头,老妪拄着竹杖踮脚,少年们索性爬上柳树眺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河心那三十六艘流光画舫上。

    忽闻撷芳舫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紧接着花魁苏小小在流光鹊桥上演一曲惊艳之舞。

    但见一袭绯色纱裙凌波起舞,玉臂轻舒间,漫天星火竟为之黯然。

    「快看!是苏大家亲编的《牛郎织女》!」

    河岸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震得岸边垂柳簌簌颤动。

    「好!」

    满座轰然喝彩,有文士看的神色绚痴,手中酒盏倾斜而不自知。

    此时,别驾李怀安,肃然宣告:「刺史大人令:

    以花魁一曲《牛郎织女》歌舞为时限!

    舞曲结束之时,秦淮三十六画舫,各献七夕诗词一首,争夺七夕文会诗词文魁。」

    声浪未歇,秦淮三十六艘画舫已见墨砚齐备,各画舫才子们或负手望月,或疾书案前,酝酿着诗意。

    玉盏相击之声未绝,已有数位才子迫不及待展开洒金宣纸,写下自己的灵感。

    一场没有硝烟的文战,在这星河璀璨的秦淮河上悄然展开。

    「好!好!」

    牛蛮使节瞪大了眼睛,盯着鹊桥歌舞。

    突然,它拍案兴奋,铜铃般的牛眼泛着赤光,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它端起酒盏,「七夕乃我牛族圣节!大周圣朝摆出如此盛典相贺,当真给足了我牛蛮国颜面!咱老牛,敬诸君一杯。」

    声如闷雷,震得案上酒盏叮当作响。

    一旁的象蛮使节翻了个白眼,长鼻一甩,从鼻孔里喷出股浊气。

    它满脸是讥诮,蒲扇似的耳朵不耐烦地拍打着。

    虎蛮使者更是直接别过脸去,无言以对——此乃人族放牛郎,跟你牛蛮何干?

    邻座的年轻进士,忍不住以袖掩口轻笑,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金枝画舫内。

    灯火煌煌,名流荟萃。

    金陵十二家门阀齐聚一堂,翰林学士王肃与谢玉衡端坐主位,身后百馀名举人丶进士衣冠济济。

    虽不复当年「王谢风流满晋书」的盛况。

    又被江行舟写嘲讽诗词,冷嘲热讽一番,丢了不少颜面。

    然江南十二家门阀底蕴犹存——单是王家在今夜的七夕文会,便来了五位进士丶十三位举人,这般阵仗,岂是小世家门户可比?

    可是偏偏,以金陵十二家如此「人才济济」,竟然被江行舟的文章给压制一头。

    王肃和谢玉衡心中憋着一口郁气,想要在这七夕文会上扳回一局,让王谢子弟夺下「七夕文魁」的封号。

    早有王谢士子摩拳擦掌,将酝酿整整一年的七夕诗词誊于花笺。

    案上宣纸如雪,墨香浮动。

    忽见一位王氏进士振袖而起,狼毫在灯下划出一道流虹:「《星桥》,[千盏莲灯照星河,半城烟火半城诗!]」

    笔走龙蛇间,半阙诗十四字已跃然纸上。

    诗尚未完,

    刹那间,却是各色烟火奇光异彩,异象在纸卷上喷发。

    「不错!

    此篇大有希望,争夺今晚七夕文魁!」

    王肃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赞许之色。

    虽然金陵十二家门阀的举人们比不得江行舟,但是进士之中依然有不少强者。

    在座的金陵门阀文士尚未及对此诗进行品评。

    忽听得「嗤」的一声——原是谢家大郎正笔锋凌厉的写着手中词稿,素白宣纸上「凤箫声断」四字犹带淋漓墨迹。

    却见他从容展卷重书,笔走龙蛇竟是一阕新词。

    不过盏茶功夫,十二家门阀的进士们已挥毫成章,数十篇诗词文章如雪片般堆满紫檀案几。

    谢氏家主谢玉衡轻叩青玉镇纸,逐一赏析。

    从众文章之中,挑出异象最为显着,择其魁首,待选出最强的一篇,送到主会场去,和江南道士子们比拼。

    王肃执起一篇刚被众人推举的《星桥》,不由赞叹。

    「好个王氏儿郎,此篇有[达府]之象!」

    他拍案而起,神色无比振奋。

    姑苏画舫上,灯火映波,文气纵横。

    数十名苏州士子济济一堂,青衫玉带间尽是进士丶举人之辈。

    苏州太守苏泽立于船首,广袖当风:「诸君,今夜文会之战,关乎姑苏文坛的颜面,我与诸君一同倾力!」

    「苏大人请!」

    话音未落,众士子应诺。

    「那就我先来吧!」

    太守苏泽一笑,眸中金芒流转如星,指尖掠过檀木笔架,取一支紫毫在手。

    周遭士子纷纷屏息——

    这位太守大人,曾经是当年江南道秋闱的解元,素有「姑苏第一才子」之誉。

    忽闻邻船画舫传来阵阵喝彩,原是金陵王氏,又出一篇上好新词。

    苏州众士子相视一眼,纷纷提笔酝酿。

    今岁经魁唐燕青率先挥毫,笔走龙蛇间已见「雀桥横锁秦淮畔」之句。

    霎时间,舫中墨香更浓,竟引得河畔垂柳无风自动。

    半个时辰后,姑苏画舫珠帘微卷,众举人进士们从诸多诗词之中,商议许久,挑出最佳篇章。

    但见太守苏泽手捧一口鎏金锦盒,往主会场画舫而去。

    盒中一卷《鹊踏枝》墨迹未乾,隐约可见「云阶月地」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异象的清辉。

    花魁苏小小一曲牛郎织女歌舞即将结束。

    秦淮画舫外忽传来铜锣声,惊破一池星月。

    「时辰将到——!

    请各画舫,交文会诗词!」

    别驾李怀安朗声道。

    秦淮河上,三十六画舫次第生辉,天地异象竞相绽放。

    忽闻,姑苏画舫清唳破空,千百只灵鹊自虚空中振翅而出,羽翼流光,在雕栏间结成一株晶莹剔透的月桂枝,琼花绽放时,竟有星辉簌簌而落。

    骤然,却见扬州画舫迸发一道千丈霞光,七色奇芒如蛟龙腾空,直贯霄汉。那光柱中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竟是将整条银河都映照得黯然失色。

    片刻后,金枝画舫上空,忽现一座横跨天地的星光虹桥——桥身由星辰光芒凝聚而成,璀璨夺目,桥上更隐隐有圣贤虚影往来穿梭,衣袂飘举间洒落漫天金粉,引得两岸百姓纷纷惊呼。

    亥时三刻,

    各舫珠帘轻卷,诗词已成。

    但见青衣小童手捧锦匣疾行于连舟之间——

    匣中宣纸尚带墨香,皆是各府才子雕琢经年的极品诗词,优中选优,最好的一篇送至撷芳舫。

    「禀大人,姑苏画舫《鹊踏枝·七夕》到——」

    「扬州画舫,《云汉歌·七夕》呈上——」

    「金陵王氏,《星桥·七夕》在此——」

    「杭州画舫,《双星赋·七夕》.」

    撷芳舫内,刺史韦观澜与学政杜景琛的案几前。

    案头累迭的卷轴已堆成小山,最上方那篇《天河引》的洒金笺角,绚烂的异色光芒,正随着河风微微颤动。

    「妙极!

    苏泽的这篇《鹊踏枝·七夕》!」

    韦观澜手持姑苏太守苏泽亲笔所撰的一篇《鹊踏枝·七夕》,朗声吟诵间,画舫四壁纱灯竟无风自动,映得笺上墨字如星河倾泻:

    「星河路上玉桂树,鹊影成桥,相见恨经年。

    月下穿针丝万缕,巧楼头,谁解相思苦?

    若使天孙能自主,不教岁岁隔云渚。」

    满座文士闻声击节,有举人端茶盏高呼,青瓷交击之声与喝彩交织。

    撷芳舫外,不知何时聚拢的数十艘小舟上,已有人开始传抄这些惊世佳句。

    学政杜景琛忽从紫檀案上抽出一卷洒金笺,指尖在「银汉西流夜未央」句上重重一划——

    「妙哉,《天河引》!『银汉西流夜未央,欲驾灵槎访织女』!

    此句一出,当真是星河倒悬,文气冲霄!

    此篇笔力透纸,诞生的异象极佳,已是[达府]级!」

    主画舫内,江南文坛的翰林学士泰斗们执卷,点评着各画舫送来的诗词文章,不由纷纷惊叹。

    杜学政指尖微颤,

    案上茶盏,碧螺春晕染间竟似有银河流动之象。

    「五篇[达府],余者皆[出县]以上不愧是我们江南道,一群最顶尖的文士!」

    学政杜景琛抚须长叹,「老夫执掌江南文教多载,从未见一届七夕文会,能有如此盛况!」

    满座名宿面面相觑,一时陷入左右为难——这些[达府]级文章的作者,不是一府之尊,便是学政大儒。

    此刻若要从这些[达府]文章之中,评出本场七夕文魁,只怕.非要争执的面红耳赤!

    刺史韦观澜翻过众卷宗,忽然转身,朝邻座的江行舟问道,「江司马,你的七夕文章呢?.这满案锦绣文章里,怎独缺了你的墨宝?!」

    这场七夕文会,翰林学士自持身份并未加入。参与者,有数百位举人丶上百进士参与,全是江南道的顶级进士名流!

    许多进士,对本场文会都势在必得。

    却见江行舟正自斟自饮,玉白的指尖映着琥珀光,竟比案上琉璃盏更显剔透。

    「大人,下官惭愧。

    近来案牍劳形,文思迟滞,未能准备妥当,竟寻不得半句妙语!这次文章便作罢!」

    江行舟不由讪讪放下酒盏,面色微红。

    画舫满座闻言,不由哗然。

    这七夕文会汇聚江南五六百举人丶百馀进士,连诸多致仕的翰林院学士都专程来品评。

    此刻众人闻言,百道目光如银针般刺向江行舟。

    「这可不行!」

    姑苏太守苏泽顿时抚掌笑道,腰间鱼袋金符叮当作响,「我可是听闻,自从江司马上任之后,常出入画舫,夜夜为歌姬校谱。

    何来案牍劳形之说?

    甚至有『曲有误,江郎顾』之美名!.江司马的美名,比秋闱以前更甚。

    这文章水准,可万万不能倒退!」

    「不错!

    七夕文会乃是我江南道最顶尖文会,众士子们无不为此会筹备多时。

    江司马可是今科江南乡试第一解元,江南四大才子,如此七夕盛会,岂能不写一篇文章?!」

    翰林学士王肃眸中闪过一丝亮芒,慢条斯理地捋着银须,忽然将茶盖往盏上一叩。

    清脆的瓷鸣声中,老学士含笑抬眼:「莫非真应了那句江郎才尽?」

    霎时满座寂然。

    窗外秦淮三十六画舫,明灯齐齐暗了一瞬。

    江行舟一时凝滞,哑口无言,指节微顿,白玉酒盏竟然微不可察的抖了以下。

    王肃与谢玉衡两位家主目光一触即分,眼底皆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

    这位名动江南的第一才子,竟也会在七夕佳节,才思迟滞,文思枯竭,提笔难书,词穷墨尽,写不出一篇七夕文章?

    难道,他竟被酒色财气所伤?!

    想这少年郎自江阴小县初至江南首府金陵,乍见这六朝金粉之地,画舫笙歌,难免目眩神迷,流连忘返。

    纵有满腹经纶,又怎敌得过这温柔乡里的销魂蚀骨?

    被酒色所伤.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王谢二人相视一笑,袖中手指不约而同地轻轻摩挲——一旦江行舟天才陨落,这金陵文坛,怕是要变天了。

    「看来.」

    王肃捻着茶盖,青瓷相击声如碎冰,「秦淮河的胭脂水太浓,连江郎的如椽巨笔.都泡软了?」

    满座名流闻言,神色各异。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暗自窃喜。

    他们被江行舟给压制的太久,压制的太狠了!

    但凡江行舟在的场合,文章才气冲天,他们便难有出头之日!

    谢玉衡更是抚掌轻笑:「江司马莫不是,还沉醉在昔日那篇『二十四桥明月夜'里,忘了今夕何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