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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我们认识吗?

    这纠结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祁让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孙良言,备马!”

    他的身子虽然还虚弱无比,声音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眼中那短暂的迷茫、酸涩、追忆,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迅速消融,蒸发,只余一片淬炼过的清明与坚定。

    前世种种,已成烟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的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即便不为了晚余,他也该尽力去挽救一下徐清盏。

    此时的犹豫,只会造成再一次无法弥补的伤痛。

    如......

    夜色如墨,春寒未尽,慈宁宫外的海棠树刚刚抽出嫩芽,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打落了半数。花瓣浮在积水里,像一封封无人拆阅的旧信,静静漂向宫墙深处。

    晚余坐在窗前,手中那枚褪色香囊已被摩挲得几乎看不出原样。丝线断裂处露出些许干枯的梅花瓣??那是十三年前沈长安离开京城前,悄悄塞进她袖中的礼物。那时他还不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青崖子”,只是个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的太学伴读;而她也还不是什么皇贵妃,不过是权臣之女、待嫁闺中的林家小姐。

    命运总爱玩弄人于股掌之间。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熟悉得如同心跳。她没有回头,只轻声道:“这么晚了,还不去歇息?”

    沈长安推门而入,肩头微湿,显然是冒雨而来。他将油纸伞靠在墙角,解下披风挂在架上,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那枚香囊上,眸光一颤。

    “你还留着它。”他说,声音低哑。

    “我说过会等你回来。”她抬眼看他映在窗纸上的影子,“可你用了二十年。”

    他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页,双手奉上:“这是我当年写的婚书。父亲烧了我家宗祠,说我勾结藩王、图谋不轨。我在狱中用血写下的誓词,后来被人带出,藏在佛经夹层里,辗转十年才回到我手中。”

    晚余接过,指尖微微发抖。纸上字迹斑驳,有些地方已被血渍浸透,但仍能辨认出那句:“愿执子之手,共赴黄泉白首,生死不弃。”

    她闭了闭眼,泪水无声滑落。

    “你知道吗?”她低声说,“梨月出生那天,祁让抱着孩子站在殿外,笑着对我说:‘你看,她多像你。’可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她不像你。他恨你入骨,所以拼命要把我的一切从你身边夺走。连女儿的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梨月’,取自‘离越’,意为远离故土,永不得归。”

    沈长安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但他错了。”她转过身,直视着他,“她不仅像我,更像你。倔强、勇敢、不怕天不怕地。前日她骑马摔伤膝盖,我心疼得要命,她却笑着说:‘先生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你当年在诏狱里咬牙撑过酷刑时说的。”

    沈长安喉头滚动,终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良久,他低语:“明日便是清明,我要去北疆祭拜父母坟茔。你……愿意同去吗?”

    晚余怔住。

    那是她从未踏足的土地??沈家祖坟位于极北苦寒之地,埋葬着因“通敌案”牵连而惨死的一百三十七口族人。当年圣旨一下,满门抄斩,唯有年少的沈长安因在外求学侥幸逃脱,却被构陷为叛逆主谋,流放北疆十载。

    “我可以离开皇宫?”她问。

    “你是太后,天下皆知你仁德宽厚,为先帝守孝三年本是常理。若你想以‘追思先夫遗愿’为由随我北行,无人敢阻。”他凝视她,“而且,我想让你看看那片土地。那里有我最痛的记忆,也有我唯一的救赎。”

    她终于点头。

    翌日清晨,凤驾悄然出宫,随行仅三十骑精锐御林军与数名贴身宫人。皇后得知消息后暴怒,立即召见心腹大臣欲行弹劾,却被内阁首辅拦下:“太后乃先帝遗命摄政之人,出行自有章程。况清明祭祖乃人伦大义,岂能以此攻讦?”

    车队一路北上,穿平原、渡黄河、越燕山,历时七日抵达边陲小镇雁门关。此处已是帝国边境,风沙扑面,荒草连天。远处雪山巍峨,宛如巨龙盘踞。

    沈长安带着她徒步走上一座孤坟。墓碑无字,仅刻一朵简陋梅花??那是沈家族徽。

    “他们连名字都不敢留下。”他跪下,捧起一把冻土洒在碑前,“朝廷下令,凡涉此案者,不得立碑、不得入谱、不得享祭祀。百姓避之如瘟疫,连和尚道士都不敢来超度。”

    晚余默默取出随身携带的檀香点燃,插于坟前。

    “今日,我以大胤太后之名,昭告天地。”她声音清冷而坚定,“沈氏一门忠烈,蒙冤百年,今当正名!即日起,追赠沈父为忠毅伯,沈母为贞烈夫人,全族一百三十七口皆录入国史忠臣录,赐庙号‘昭义’,岁岁享祭!违令者,以欺天论!”

    话音落下,空中忽有惊雷滚过,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沈长安抬头望天,雨水混着泪水流下脸颊。他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替我完成了这一跪。”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不是为你,是为我们。若非你当年挺身而出替我挡下毒酒,若非你在诏狱中写下那封密信让我保全儿女,今日的我,早已魂断冷宫。”

    回程途中,他们在一处小镇歇脚。夜深人静,客栈小院里燃起一堆篝火。梨月和佑安偎在一起听徐清盏讲江湖故事,笑声不断。晚余坐在石凳上,望着跳跃的火焰出神。

    “你在想什么?”沈长安递来一件厚袍。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嫁给祁让,会不会早就跟你走了?”她轻声问。

    “不会。”他摇头,“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你父亲逼你联姻,是为了保全家族;我执意上书揭发贪官,也是为了心中道义。我们都被时代裹挟着前行,谁都没错,只是生错了时候。”

    “但现在呢?”

    “现在我们活着,且自由。”他握住她的手,“这就够了。”

    几天后,车队返京。刚入城门,便有快马飞驰而来,传报急讯:皇后联合几位老臣,趁太后离京之际,擅自开启乾清宫密库,宣称发现“先帝遗诏副本”,内容竟与晚余所持手谕完全相反??称其“性情乖戾,不宜摄政”,应由皇后临朝称制!

    更可怕的是,她已命人将此事奏请宗人府审议,并拟于三日后召开大朝会公议废后之事!

    “她这是要彻底抹杀你的合法性。”徐清盏怒不可遏,“简直疯了!”

    晚余却异常平静。她坐在轿中,掀开帘子望向皇宫方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她以为我不在京就能动摇根基?真是天真。”

    当晚,她未入宫,反而驻跸于护国寺。翌日清晨,亲自主持法会,为北疆亡魂超度。京城百姓闻讯纷纷前来祭拜,万人空巷。僧侣诵经之声响彻云霄,香火绵延数里。

    与此同时,沈长安暗中联络七十二寨首领,三十六门派掌门齐聚京郊,以“护法”名义陈兵二十里,剑指皇城。江湖各路豪杰联名上书,称:“太后仁德昭昭,若有不测,天下共讨之!”

    第三日大朝会上,当皇后得意洋洋地呈上所谓“遗诏副本”时,晚余缓步走入大殿,身后跟着手捧灵位的梨月与佑安。

    “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那场大火?”她环视群臣,声如寒冰,“祁让临终前告诉我,真正的遗诏共有三份。一份交予我,一份藏于宗人府密匣,最后一份,则封存在乾清宫佛龛暗格之中,唯有太后与皇帝共同开启方可取出。”

    众人哗然。

    “巧的是。”她淡淡道,“昨日超度法会结束,一名老僧送来一只残破木匣,说是当年一位宫人临死前托付。里面正是那份失踪已久的第三份遗诏。”

    内阁首辅亲自查验,确认玉玺无误,笔迹一致。诏书中赫然写道:“朕深知皇后野心难驯,恐其乱政,特命皇贵妃林氏总揽朝纲,镇压奸佞。若有妄图篡改国策、胁迫幼主者,无论亲疏,皆可诛之!”

    皇后当场昏厥。

    三日后,圣旨下达:皇后林氏(与晚余同姓不同族)因伪造圣旨、图谋政变,贬为庶人,幽禁冷宫;其党羽二十三人或斩或流,朝堂为之一清。

    又过半月,晚余在太极殿召集文武百官,宣布一项震惊朝野的决定:自即日起,推行“新政十策”??废除贱籍、开放言路、整顿科举、裁撤冗官、设立义学、鼓励农耕、减免赋税、严惩贪腐、重建律法、扶持商贾。

    “这不是我的野心。”她在朝会上说,“这是祁让最后的愿望。他曾对我说:‘若我死后你能掌权,务必替我完成这十件事。因为我做不到,但我希望有人能做到。’”

    百官动容。

    只有沈长安知道,那些话,其实是他在狱中写给她的信里提过的理想。祁让只是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再冠以帝王之名说出罢了。

    春去秋来,两年光阴如水流逝。

    佑安渐渐长大,聪慧果决,颇有明君之相。他在母亲教导下每日勤学不辍,十四岁便能独立批阅奏章。梨月则跟随沈长安习武读书,立志要做“天下第一个女将军”。

    这一年冬至,晚余正式向天下发布《退位诏书》:

    “吾以妇人之身,承先帝遗命,摄政六载。期间革弊兴利,社稷安宁。今新帝年已十五,德才兼备,足以亲政。故自即日起,辞去太后之位,归隐江湖,不问朝事。愿我大胤江山永固,万民安康。”

    诏书一出,举国震动。百姓自发焚香祷祝,称其为“圣母太后”。许多官员涕泪交零,伏地叩首,恳请她留下。

    但她心意已决。

    离宫那日,天降瑞雪。整个京城万人空巷,夹道相送。孩子们手持红灯笼,唱着新编的童谣:“太后娘娘走江湖,带走一片白云霞;留下太平好年景,家家户户乐开花。”

    沈长安驾着一辆朴素马车等在玄武门外。车上挂着一盏风灯,写着两个字:**归途**。

    晚余最后一次回望紫禁城。金瓦朱墙在雪中显得格外寂寥。这座困了她半生的牢笼,终于再也锁不住她的心了。

    她转身登车,帘幕落下。

    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

    梨月和佑安站在城楼上挥手,直到那辆小车消失在茫茫雪原尽头。

    “母后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佑安轻声问。

    祁望抚摸他的头:“有些人,注定不属于宫殿。她们属于山河,属于星辰,属于自由。”

    多年以后,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传说:北方深山中有座竹屋,住着一对神仙眷侣。男子白衣胜雪,剑术通神;女子素裙淡妆,棋艺无双。每逢春暖花开,他们会带着一儿一女泛舟湖上,笑谈古今。

    有人说,那女子曾在梦中听见凤凰鸣叫,醒来时枕边多了一支银簪,上面刻着四个小字:

    **此生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