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小说 > 二周目阿斗,开局给刘备念出师表 > 第595章 义士挥泪,夜半作别

第595章 义士挥泪,夜半作别

    于凌统而言,孙权纵有千般错,于他之恩却大如天。

    这份恩,是其父凌操阵亡后,孙权予他的庇护之暖与提拔之重。

    更是授他兵权、任他驰骋,待之如同兄弟之情。

    即便是在他任性胡为,怒杀陈勤之后,亦愿大度宽恕,信之如初。

    凌统能感受到,孙权把他当成了嫡系和兄弟。

    故而,旁人或可因孙权所做所为而心生疏离,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前番主动作别主公,乃为报父仇。

    今营中大战甘宁,却因学艺不精,即便拼死力战,也未能伤及甘宁分毫。

    他恨自己无能。

    但亦无他法,不能于同营相搏得胜,那就再归前主,勤学兵法,苦修武艺,期有朝一日,或能领军于阵前斩杀甘宁。

    所以,他才决定向刘备请辞。

    刘备闻得此言,愕住半晌,不知何言。

    于刘备而言,凌统年少英雄,与关平刘封等同代。

    既有将门之后的忠勇底色,又怀知恩图报的赤诚之心,行事磊落不藏私,待人真诚无虚饰。

    若好好栽培,必会成为复兴汉室之栋梁将才。

    怎曾想,却心念故主孙权,终不肯为我所用。

    想到此,刘备悲从中来,赶忙扶起凌统,抓握住凌统双手,凝目而望,缓声探言:

    “凌将军,莫非朕待卿有亏,致卿不愿留于此地?”

    凌统愧然低头:“非也,陛下待臣恩重如山,怎敢言‘有亏’二字?”

    “那是卿嫌朕势单力薄,觉兴复汉室无望,故而欲投江北?”

    “亦非也,陛下仁德布于天下,麾下贤才云集,兴复汉室之举虽任重道远,却绝非无望。”

    “那将军为何执意要去?”

    “臣之所以执意归去,非为别处,只因先父战死之后,孙将军早年对臣有庇护提拔之恩,这份恩义臣始终铭记于心,不敢有半分辜负。今臣报父仇未果,孙将军却因错流落蛮荒之地,臣心……甚为不忍。

    若久留陛下麾下,既对不住吴侯旧恩,亦与杀父仇人甘宁同营,难安臣心。还望陛下体谅臣的一片……苦衷!”

    说完,再次挣脱,跪地叩拜。

    “啊,原来如此……”

    刘备长叹一声,含泪看着凌统。

    凌统却以头触地,不敢去看刘备的双眼,生怕一个没忍住,便会动摇初心。

    而此时此刻,凌统能说此言,亦有助逆之嫌。

    刘备既承汉室国祚,按说已是汉室正统皇帝,你旧主突袭荆州,往小了说叫背盟,往大了说便是助曹为虐、窃夺汉室疆土之逆举。

    你去辅佐他,岂不是弃汉室正统于不顾,反倒为逆臣效力?

    定个逆臣罪名不是理所应当。

    刘备完全可以以此罪下狱凌统。

    纵不杀,亦可囚于狱中,使他终不能与孙权相见。

    而事实上,现在的凌统,还真不怕刘备杀他。

    至少这样可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既还恩于刘备,又无愧于孙权。

    但于刘备而言,凌统所作所为,却是光明磊落的义士之举。

    其心暗道:“甘宁为我大汉功勋之将,凌统亦为救翼德陷阵厮杀。

    今于我汉营,因共为同袍,而不能为父报仇。其心何其哀也,不忍痛离去,还能如何……

    凌统这么做没错,一点错都没有!

    错的是朕,不能化其恩仇,解其怨懑。”

    于是,刘备又哀叹一声,带着满心的愧意与不舍,凝望凌统道,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昔时朕之二弟云长,为护吾妻,暂事曹操。后闻朕在袁绍军中,遂挂印封金,千里单骑来归。彼虽仕曹营,终未负朕,天下皆称其忠义无双。今卿念孙仲谋旧恩,执意归旧,与云长当日之心境……何其相似也?”

    “啊??”

    凌统惶然抬头,竟未想到刘备竟将他与关羽作比。

    “这么说,陛下……允臣离去?”

    “唉……”

    刘备痛苦叹息:“曹操尚能容云长千里寻兄,不加以阻拦,反赠袍送马,全其忠义之名,朕纵心中不舍,又怎能做那强留义士、毁其孝节之事?你既心念旧恩,朕便遂你……所愿……”

    说完,痛心扶着殿上石柱,哀不能言。

    凌统方才明白,自己一个质将,在刘备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陛下……”

    此刻凌统满面纠苦,哀痛难决,那颗心如同被冰淬火灼的玉石,恨不能自裂为二,一半酬吴主昔年庇护之恩,一半报陛下今日礼遇之重。

    正欲叩拜谢恩。

    “只是……”

    刘备忽又转头,望向凌统:“卿临行之前,朕还有一事相求。”

    凌统闻言,亦慨然抬首,凛然抱拳道:“陛下请言,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备望着他,却说道:“朕敬将军之义,只乞再聚一宵,请与朕抵足而眠,来日饯行,朕亲送将军离去。”

    “什么……”

    凌统未曾想,自己这等身份,竟被陛下邀请抵足而眠?

    此刻凌统之心,已然碎得不能再碎。

    他宁可刘备让他战死沙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礼遇。

    若无甘宁之仇,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留在汉营,一心为刘备效命。

    “陛下,臣何德何能……”

    “就凭你为救翼德,舍命陷阵,此足矣!”

    “陛下……”

    凌统含泪应下,刘备终邀其抵足而眠。

    夜半推心而聊,凌统保证道:“陛下之恩,臣永世不忘!他日若非甘宁为将,臣必避战不出……”

    刘备却言:“孙仲谋任才尚计,却性多嫌忌,将军切不可如此。避战则疑你向汉,争功又触其忌,唯屈身守分,以待天时,方可久安。日久之后,孙权知你之诚,便会待你如初……”

    “陛下……”

    “若于孙权处失意,可复归我汉营,朕之大门,随时为公绩敞开。”

    “臣谢陛下……”

    刘备稍顿,又叹道:“仲谋非性本恶,治江东时亦多惠民之举。其行极端,盖因好大喜功,急欲证己不逊父兄,能总领江东。然其无攻城略地之能,屡求不得,遂气急败坏,为世人不齿之事耳。

    若有良机,劝其向善,亦非不可为之事也!”

    “臣明白……”

    “朕已备好金银细软,侍从马匹,供君此行而用。待遇孙权,直言即可,他会相信于你。”

    “是……”

    君臣聊了半宿,终于子夜睡去。

    刘备渐渐入眠,凌统轻酣片刻,却悄然爬起来,站在刘备的身前。

    大帐缝隙外,暗护的陈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却见凌统虔双膝下跪,以头抢地,朝刘备恭恭敬敬的磕了十八个头,而后不舍转身,悄然离开刘备。

    临行时,泪水已然流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