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
我摸索着下楼。
厨房里的动静一直没消停过,且离我越来越近。
那不像是在切菜,因为切菜没有这么大动静,这更像是在宰肉,还有剁骨。
很快我来到一楼,看到厨房里灯火通明。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外面,看到里面有个人,是谢老板的老婆。
她背对着我,还在挥砍着菜板,而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把厚重的剁骨刀。
只见案板上,到处是血迹,这些血迹甚至流到了地面,被她踩得到处都是。
我咽了口唾沫,冲她喊了一声:“嫂子……”
那把剁骨刀顿时停在半空,她也缓缓转过了身来,跟我对视着。
“小庄,怎么还不睡觉?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不是……”
我讪讪一笑:“有点认床,所以睡不着,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厨房忙呢?”
她也对我笑了起来:“跟你一样,睡不着,就起来杀只鸡,明天炖给你们吃。”
我望着菜板上已经被剁成一块一块的鸡肉,有些尴尬:“嫂子,我们明天要进城,然后可能得天黑才能回来,所以明天我们应该在城里吃饭。”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案板,又看向我:“剁早了,那我放冰箱,后天炖给你们吃。”
我也不好太客套,于是点点头:“行,那嫂子你忙完早点休息,别太劳累。”
说完我赶紧上楼,然后锁门,躺回床上睡觉。
……
早上七点半。
闹钟把我吵醒。
在别人家不好睡懒觉,我和周重都赶紧起床洗漱。
来到隔壁房间,我老姐和颜希还在睡,我敲门敲了半天她俩才醒过来。
来到饭厅吃早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昨晚上厨房的事,于是询问谢老板的老婆。
“嫂子,你昨晚几点休息的,今天还起这么早。”
“我九点多钟就睡了。”
她笑了笑,说她平时就睡得很早,养成了习惯。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可是你凌晨的时候,还起来杀了鸡啊……”
这一家人全都奇怪地看着我,谢老板的老婆更是有些诧异:“啊?”
我看她这表情,显然是要否认。
但这有什么可否认的呢?
谢老板解释道:“我老婆去年就检查出来身体不太好,医生说让她少熬夜,要养成规律的睡眠时间,所以她现在都睡得挺早,一直都是九点多睡,早上六点钟起床。”
他问我是不是做梦梦见的。
我愣了一下,点头失笑:“可能是吧,有点认床,就容易做梦。”
吃完饭,我比所有人都先放碗筷,然后趁着他们还在吃,我去了厨房一趟。
只见厨房的垃圾桶里,只有少量的厨余垃圾,却不见昨晚杀鸡产生的垃圾。
当然,有可能是换了垃圾袋。
接着我打开冰箱看了一下,因为昨晚我记得很清楚,谢老板的老婆说要把杀好的鸡冻起来,等明天再把这鸡给炖了。
可是我看了眼冰箱,里面也根本没有杀好的鸡。
最后我扫视了一圈厨房,发现厨房很干净,非常干净,连菜板上都没有昨晚杀过鸡的痕迹。
这有点绝了……
昨晚我根本就没做梦。
而且她真的起来杀了只鸡。
……
所有人都吃完饭后。
我们要准备进城,一是置备点做法事和改风水的东西,二是去请挖坟的人。
但等我们要上车的时候,刚拉开车门,一股难闻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熏得我们连忙后退,根本都不敢进去。
“呕——”
我老姐直接跑到路边,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我去,这什么味儿啊!”
“谁在车上拉屎……呕!”
此时我们谁都不敢靠近那辆车,里面那股腥臭味,闻一下直冲天灵感,连我这种闻惯了尸臭的人都差点吐出来。
“这好像是黑狗血的味道……”
我不禁皱起眉头,捂着鼻子连忙冲过去把车门关上。
黑狗血的确是有一股腥臭味,但也没臭到这种程度,我感觉这味道就跟黑狗血和尸臭味混在了一起似的,还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
我老姐吐完过来,忍不住责备我:“你把黑狗血打翻了?”
我忙摇头,说我根本就没带黑狗血出门。
“不是,这臭得根本不正常啊。”
颜希捏着鼻子说道:“我们昨天撞死了一条黑狗,该不会是它阴魂不散吧……”
我老姐吓得脸色煞白:“你们别吓我,我又不是故意撞死它的……老弟,你赶紧,给它做个法事超度它一下子。”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毕竟我只见过人阴魂不散,还从来没见过狗阴魂不散,可是这车子又的确不太正常。
我想这车应该是暂时不能再开,一是太臭,二是我怕开出去会出什么事。
最后我掏出一张符,贴在底盘下面,看能不能管用。
此时谢老板走了出来,见我们还没走,问我们什么情况。
“这车有点开不了……”
“坏了啊?”
他皱起眉头,说村子里面也没有修车的地方:“我的车倒是停在车库,但有点不凑巧,因为我有个发小今天生日,他离我有点远,我也得开车过去。”
“要不你们搭班车去城里,就往前走五十米就有个站台,这班车来得很快。”
我忙点头:“没事,那就搭班车进城吧,反正也方便。”
说完,我们走路去站台那边等车。
到达站台之后,我回头朝谢家看了一眼,发现谢老板的老婆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在看我们。
我们等班车等了有八九分钟,她站在那儿看了也有八九分钟。
班车停好之后,我们上车各自找位置坐下。
农村的班车,要么是从城里回村,要么是从村里进城,司机不一定要在站台停车,只要有人招手就会停。
班车在路边停靠了几次之后,坐我旁边的大爷下车,接着又上来五六个人,其中有个年轻女孩,坐在了我旁边。
这个年轻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跟我一样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应该是个大学生。
但是她的头发很湿,像是刚洗过头出门,还没来得及拿吹风机吹干。
车子开了五六分钟后,再次停靠,这次没人下车,但有人上来。
我注意到上来的这个人,他是个残疾人,断了一条腿,而且还是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有些邋遢,也没人给他让一下座。
我秉承着尊老爱幼的传统,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老人家,那边有个座位,你去坐吧。”
他一直看着我,持续了大概三四秒,看得我都有点莫名其妙。
我心想这老爷子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但很快他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我先前坐的那个座位。
车子又开了一阵,在下一站停靠之后,又下去了一个人。
我走过去坐在这个人腾出来的空位上,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条路有点眼熟,好像就是我们昨天撞死黑狗的那条路,到城里的话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由于昨晚没怎么睡好,我就靠着车窗准备打个盹。
这盹打得,我估计是我昨晚没睡好,确实是很困,很快我就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个梦。
这梦做得也离谱,我梦见我在乘坐这辆班车,而且也是要进城。
然后这车在经过河边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突然间失控要冲向河里,甚至都没有踩刹车的迹象,吓得我连忙抓紧我前排的座椅。
此时整个车内,全是乘客的尖叫。
毫无悬念,车子很快就扎进了河里,在沉河之前,我余光瞥到了岸上,我发现那个断了一条腿的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正站在岸上看着我们坠河。
就这样,我吓得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我满脸都是冷汗,心脏也跳个不停,心想这幸好只是个梦。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周围的景色有点不太对劲,因为我已经看到了那条河,而且距离我梦里坠河的地方,还有不到三十米。
我顿时吓得肝颤。
“停车!”
“司机停车!”
我起身大吼,就在离坠河的地方还有不到二十米的时候,司机连忙把车停了下来。
此时车上的所有人,包括我老姐他们,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