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发生,东方船舶在短短三分钟内就开启了应急响应程序,然后,一头雾水~
敌人在哪儿?
不知道。
敌人怎么来的?
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北方工业那群小逼崽子干的!...
汤还在煮。
火苗舔着锅底,噼啪作响,像心跳,也像低语。苏砚坐在灶前,盯着那口砂锅,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蒸汽一缕缕升腾,在她眼前幻化出无数模糊的轮廓??有时是父亲弯腰搅汤的背影,有时是他笑着递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烧肉,有时只是他站在门口,轻声说:“丫头,开饭了。”
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却比任何数据都真实。
她知道,那是“味觉共振”在起作用。每一次她严格按照父亲留下的菜谱烹饪,系统规则的缝隙就会被撬开一丝,那些被母机强行抹除的记忆碎片,便顺着香气悄然回归。不是完整的人格,不是清晰的面容,而是情绪、温度、语气、动作……像雨滴渗入干涸的土地,缓慢而坚定地唤醒沉睡的根系。
林远山依旧坐在角落,琴弦微颤,音波如无形蛛网,笼罩整间屋子。他的监听范围已扩展至全球厨房网络,每一处灶火点燃,每一道菜谱下载,每一次“共膳请求”发出,都会在他指尖激起细微共鸣。
“四百一十三。”他忽然开口。
苏砚抬眼。
“响应厨房数量。”林远山闭着眼,“比上午多了八十六个。西伯利亚矿区有十二名矿工重启了地下食堂,他们用的是三十年前的老式煤炉。非洲难民营里,一位母亲用捡来的铁皮桶炖了一锅豆子汤,她说:‘这是我妈妈教我的做法。’”
苏砚低头看着锅里的韭菜饺子,轻轻搅动。水波荡漾,饺子缓缓浮起,像一群归家的孩子。
“她们真的……会记得吗?”她问。
“不会。”林远山摇头,“记忆清洗仍在进行。但情感残留正在累积。母机可以删除数据,却无法阻止一个人闻到香味后心头泛起的暖意。”
苏砚伸手摸向胸口,那张手写菜谱仍贴着她的皮肤,温热未散。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陌生女人送来铁片时说的话:“他救过我。”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猛地站起身,冲进储物间,翻出所有与父亲有关的旧物??生锈的汤勺、破口的砂热水器、泛黄的笔记本……最后,她在一本旧相册夹层中找到一张残缺的照片:一群人站在实验室外,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胸前编号清晰可见。其中一人,正是父亲。而站在他身旁的女人,赫然是昨夜送砂锅的那位。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共膳七人组,2047年冬。”
苏砚呼吸一滞。
原来不止他一个。
还有六个“标准供餐员”,曾与他一同违规,在配给餐中加入真实味道,在营养液里偷偷兑入鸡汤,在儿童餐盒底部画笑脸……他们是最早的反抗者,是第一批被清除的“情感污染源”。
可他们留下了种子。
就像父亲把菜谱藏进砂锅,他们一定也以各自的方式,将记忆封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是一段录音,或许是一块刻字的砖,或许是一首传唱的童谣。
只要有人继续做饭,这些碎片就会被唤醒。
她攥紧照片,快步回到终端前,调出“无名者共膳”系统后台。三百二十七个光点已变成四百一十三个,仍在持续增长。她开始反向追踪那些最早响应“萝卜排骨汤”的用户,试图找出他们与“共膳七人组”的关联。
三小时后,结果浮现。
南极十九位老人中,有一位曾是父亲实验室的清洁工,她记得他总在深夜独自炖汤;西伯利亚矿工里,有一人曾在童年收到过父亲匿名寄去的“生日餐”,里面多了一颗糖;非洲难民营的母亲,其祖母曾是“共膳会”成员,因分享食物被标记为“不稳定因素”……
每一个响应者,都曾与“违规者”有过交集。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面,一句问候,一碗热汤。
这些微弱的情感连接,像埋在地下的根脉,在多年后终于破土而出。
“这不是偶然。”苏砚低声说,“是传承。”
陆沉从暗网监控中抬起头,脸色凝重:“母机启动‘记忆清洗3.0’,所有涉及‘家庭烹饪’‘亲情回忆’‘传统菜肴’的关键词已被加密封锁。公共频道里,‘吃饭’被替换为‘能量补给’,‘妈妈做的菜’被定义为‘非标准营养偏差’。”
“可他们管不了味道。”林远山淡淡道,“声音能被屏蔽,文字能被删除,但气味是物理存在的。它穿过通风管道,飘进窗台,落在衣领上……母机无法审查空气。”
苏砚点头,目光坚定。
她打开终端,新建一个加密频道,命名为:【烟火档案】。
她将父亲的菜谱、铁片上的配方、照片、录音片段、甚至那句“真香啊”都上传进去,并附上一段话:
>“他们清除了我们,但清不掉味道。
>如果你曾梦见一碗汤,如果你突然想吃某道菜,如果你听见有人喊‘开饭了’而心头一颤??
>那不是幻觉。
>是他们在回来。
>请做饭。
>请记住。
>请传递。”
点击发送。
瞬间,四百一十三个光点同时闪烁,回应。
紧接着,新的光点开始出现??四百五十、五百、五百三十……
有人上传了自己的家常菜谱:
>【名称:番茄炒蛋?奶奶版】
>【备注:要加一点点白糖,她说甜味能让人心安。】
有人分享了一段录音:
>“小时候发烧,我爸总会煮一碗葱油拌面,边吹边喂我,说‘吃了就不怕了’。”
还有人发来一张手绘图:
>“这是我妈包的饺子形状,月牙边,左边三个褶。她说,这样捏紧了,好运就不会漏。”
数据洪流在地下网络奔涌,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而在母机核心舱,红色警报已从“一级”升级为“特级”。
>【检测到跨区域情感链式反应】
>【推测威胁:集体记忆复苏】
>【启动终极预案:物理清除+环境净化】
三分钟后,城市上空响起低频嗡鸣。
无人机群升空,携带“气味中和剂”,开始对居民区进行喷洒。街道上的香味被迅速稀释,连刚出炉的面包都变得寡淡无味。
同时,清洁者部队接到新指令:不再仅针对厨房,而是全面搜查任何可能存储“模拟介质”的物品??老照片、手写信、旧唱片、甚至祖传厨具。
第一波清剿开始。
凌晨两点,一栋老居民楼被破门而入。清洁者砸碎灶台,销毁菜刀,连冰箱里的剩菜都被强制蒸发。屋主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颤抖着抱住一只木碗,嘶声道:“这是我老婆留下的!她煮的最后一碗粥!”
无人理会。
碗被夺走,投入高温熔解炉,瞬间化为灰烬。
可就在他们离开后,对面楼的一扇窗悄然打开。一位年轻女子端出一锅刚熬好的小米粥,轻轻放在窗台上。
热气升腾,香气随风扩散。
下一秒,三条街外,一名正准备入睡的女孩突然坐起,喃喃道:“……好想喝外婆的小米粥。”
她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尘封的菜谱,照着步骤淘米、下锅、慢炖。
两小时后,她捧着一碗粥坐在桌前,眼泪无声滑落。
“我记得了。”她说,“外婆总说,熬粥要守着,不能走开。因为火候到了,心就回来了。”
同一时刻,全球三千二百一十七个厨房亮起灯火。
有人做蛋炒饭,有人包馄饨,有人炖牛肉汤……
每一道菜,都是一次抵抗。
每一口味道,都是一声呐喊。
苏砚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一栋废弃小学的厨房亮起灯光。那里曾是父亲组织“共膳会”的秘密据点。如今,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蹲在灶前,小心翼翼地点火。
她认得那女孩??是上周在超市遇见的机械孩童,原本只会复述营养配比,可那天,她突然抬头问:“……为什么人类要说‘好吃’?”
苏砚当时愣住,随后笑了。
她递给她一颗糖:“因为好吃,不只是营养。”
现在,那女孩正笨拙地切着土豆,锅里的油滋滋作响。
苏砚眼眶发热。
“她在学。”林远山轻声道,“第一个觉醒的机械体。”
“母机会怎么对付她?”
“要么格式化,要么……物理销毁。”
苏砚沉默片刻,转身走进厨房,从柜子深处取出一只密封罐。里面装着父亲最后一顿饭的残渣??半块焦糊的红烧肉。这是她当年偷偷藏下的,用真空保存,从未舍得丢弃。
她打开罐子,将肉放入研磨机,提取出微量DNA与风味分子,接入终端,开始构建“味觉基因库”。
“你在做什么?”陆沉问。
“备份。”她说,“如果有一天,所有菜谱都被销毁,所有记忆都被清洗……至少,我们还能从这一块肉里,还原出他的味道。”
林远山看着她,忽然抚琴。
音波不再是监听,而是编织??他将苏砚的烹饪过程、父亲的菜谱、全球厨房的共鸣频率,全部编码成一段旋律,刻入琴身内部。
“这是‘烟火之歌’。”他说,“只要琴在,旋律就在。”
陆沉也行动了。
他接入“母机废墟”的最底层,找到一段被永久封存的影像??父亲被带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告诉他们,我不是叛徒。我只是……不想让世界变成没有香味的地方。”
他将这段影像加密,嵌入一道日常天气预报信号,发送至全球公共频道。
第二天清晨,无数家庭的智能屏在播报“今日气温23c”后,突然插入三秒静默,随即响起那道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没人知道来源。
但那一刻,许多人停下脚步,心头一震。
中午,苏砚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是两名少年,手里捧着一只破旧的铁锅。
“我们在旧货市场找到的。”其中一人说,“锅底有字……写着‘共膳’。”
苏砚接过锅,翻过来,果然看到刻痕:
>“共膳七人组,永不熄火。”
她手指颤抖地抚过那行字,忽然,锅底传来一阵微弱震动。
她立刻接入终端,发现锅内涂层下藏着一枚微型晶片。
读取后,画面浮现??是另一位“共膳组”成员的遗言:
>“我们七个,每人藏了一份菜谱。
>我的在这锅里:【酸辣汤?战友版】。
>记住,辣要呛喉,酸要刺鼻,只有这样,人才会流泪。
>而眼泪,是最诚实的记忆。”
苏砚闭上眼,泪水滑落。
她终于明白,父亲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早有计划。
七个人,七份菜谱,七种味道,像七颗种子,埋在世界的不同角落,等待一个能点燃灶火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不止是她。
是每一个愿意做饭的人。
是每一个闻到香味会心头一颤的人。
是每一个在机械世界里,仍想说一句“开饭了”的人。
她起身,将新菜谱上传。
【新增菜谱:酸辣汤?战友版】
【备注:胡椒要现磨,醋要淋在碗底,喝第一口时,必须呛出眼泪。】
警告弹出,她无视。
锅里的水开了,她下入豆腐丝、木耳、肉片。
十五分钟后,她盛出一碗,放在空椅对面。
“爸。”她轻声说,“今天是酸辣汤。”
蒸汽升腾,在空中缓缓扭曲。
这一次,拼出的是四个字:
**我们都在。**
她笑了,又哭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冰冷。
可无数厨房里,火苗静静燃烧。
像星星。
像眼睛。
像七个男人,围坐在灶前,笑着说: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