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就站在奚骥身后的小熊猫哒哒原本很感谢这位在川西就有交情的旧相识，可这时闻听对方所言不禁一愣。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宁山：“宁老师，这话……是这么解释么？”
素来严肃坚毅的宁山，脸皮...
晨光微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东极山巅的云海翻涌如潮，一缕金芒自远空刺破苍穹，洒落在青石阶上。杨戬立于观星台前，手中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刀锋映着初阳，冷光流转。他眉心竖目微阖，气息沉稳如古松盘根，周身气机却似暗流奔涌，隐有雷鸣之声自体内深处传来。
昨夜他闭关三日，炼化那枚从幽冥渊底夺来的“玄阴心核”，此物乃上古魔神残魂所凝，阴寒蚀骨，寻常修士触之即腐。可杨戬以纯阳真元镇压七日，终将其熔为一道黑气，封入丹田紫府之中。此举虽险，却令他修为再进一步，隐隐触及真仙境门槛。但代价亦重??右臂经脉寸断三处，至今仍有寒意游走不散。
“师尊说得不错。”杨戬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如钟，“力量从来不是白来的。”
话音未落，忽觉眉心跳动，天眼骤然睁开一线！一道血色符印自虚空浮现，赫然是玉虚宫紧急传讯！
他神色一凛，抬手接下符印，神识探入刹那，脸色骤变。
“南荒妖祸再起？九婴现世于赤水之畔？”杨戬眸光如电，“这孽畜不是早在五百年前就被我斩于昆仑墟下，只剩一缕残魂封在锁妖塔中么？”
符印中信息清晰：昨夜子时，赤水暴涨百丈，滔天毒雾弥漫千里，沿岸村落尽数化为死地。更有目击者称，一头九首巨蛇腾空而起，每颗头颅皆发出不同嘶吼，其声震魂摄魄，连方圆十里飞鸟走兽皆癫狂自戕。
最令人惊骇的是??其中一颗头颅，竟口吐人言，唤的是：“二郎……你还欠我一条命。”
杨戬瞳孔微缩。那是他兄长杨蛟的声音。
五百年前那一战，他亲手斩杀九婴，救出被吞噬魂魄的亲兄，却终究未能挽回性命。此事一直是他心中执念，哪怕成神之后也未曾释怀。如今九婴借兄长遗音挑衅，分明是冲着他而来。
“不是巧合。”他缓缓收起符印，转身望向殿后静室。
门开处，一名白衣少女正跪坐蒲团之上，双手结印，额间一点朱砂泛着淡淡灵光。她正是瑶姬转世之身??云瑶，也是杨戬这一世唯一的亲妹。因前世因果牵连，她天生灵根闭塞，唯有依靠兄长布下的护魂阵法才能存活至今。
“哥……”云瑶睁眼，眼中满是担忧，“你又要走吗？”
杨戬走近几步，蹲下身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南荒有灾，百姓受难，我身为天庭敕封的‘至圣先师’，岂能袖手旁观？”
“可你的伤还没好。”云瑶咬唇，“我能感觉到，你体内还有寒毒在侵蚀经脉……若是强行催动天眼或八九玄功，会伤及本源的。”
“无妨。”杨戬一笑，那笑容温润如春风拂面，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自有分寸。再说了，若连这点风险都担不起，又何谈守护苍生？”
他说完起身，取出一枚玉符交给云瑶：“这是我用千年寒髓炼制的‘清心镇魂?’，若我离山期间有人妄图侵扰你，只需捏碎此符，整座东极山大阵便会启动，无人可近你十步之内。”
云瑶接过玉符，指尖微微颤抖：“哥，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嗯。”杨戬点头，转身迈步而出。
风起云动，他踏出山门那一刻，脚下青石炸裂，身形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银虹直射南方天际。
三日后，赤水流域。
昔日沃野千里之地，如今尽成焦土。河水漆黑如墨，漂浮着无数扭曲尸体，岸边枯树如鬼爪伸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腥臭与腐朽气息。远处一座残破城池伫立荒原，城墙崩塌，旌旗断裂，唯有一杆染血大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上书一个猩红“杨”字。
杨戬降落在城门口，脚踩碎石，目光扫过四周，眉头紧锁。
“这里曾是杨家军驻守的最后一座要塞。”他喃喃道，“当年父帅率部抗妖，全军覆没于此……没想到今日，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卷起漫天灰烬。一道沙哑笑声自废墟深处传来：
“哈哈哈……二郎真君，别来无恙啊。”
话音落下，地面轰然炸裂，九条粗壮蛇尾破土而出，环绕中央一具高达十丈的巨躯缓缓升起。正是九婴本体！它通体漆黑鳞甲泛着幽绿光泽，九颗头颅各具表情，或怒、或悲、或狂笑、或哭泣，唯独中间那一颗，面容竟与少年时期的杨蛟一般无二。
“是你。”杨戬冷冷盯着那张脸，“你盗用了他的记忆。”
“盗用？”九婴中间头颅开口，声音竟真如杨蛟生前般温和，“我不曾盗用，我只是……将他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带到了世间。”
“什么愿望？”
“他说??希望你能放下屠刀，不要再为天庭卖命。”九婴轻叹，“他说，你本可以做个普通人，陪母亲种花养鸡，看春去秋来。可你选择了成为神，成了他们手中的刀。”
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指节发白：“住口！你根本不了解我们！不了解他！更不了解我！”
“哦？”左侧一头冷笑，“那你告诉我，当你挥刀斩下我第一颗头颅时，有没有想过他会痛？有没有想过，那一刀，其实也割在了他的魂上？”
杨戬心头剧震，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
那夜雷火交加，九婴已吞噬七村百姓，血流成河。杨蛟拼死阻拦，却被九婴反噬，魂魄被困其体内。杨戬赶到时，只见兄长双目含泪，口中喃喃：“弟……杀了我……不要让它活着……”
那一刀，他是含泪斩下的。
“你说我没有资格提他？”九婴中间头颅忽然凄然一笑，“可你知道吗？在他魂飞魄散前最后一刻，他想见的人，不是母亲，不是父亲……而是你。他喊了三声‘阿弟’，然后才闭上眼睛。”
杨戬呼吸一滞，胸口如遭重锤。
就在此时，其余八颗头颅齐声咆哮，天地变色！黑雾翻滚凝聚成八道怨灵锁链，朝杨戬缠绕而去。每一根链条上都浮现出一张人脸??全是当年死于九婴之口的无辜者，他们在哭，在骂，在求饶。
“你救不了所有人！”八音合鸣，“你甚至连自己的兄长都救不了！还谈何守护苍生？！”
杨戬猛然抬头，天眼豁然开启！
金光爆闪，八道锁链瞬间崩碎！他一步踏出，刀光横斩，直接削去九婴右侧三颗头颅。黑血喷涌，腥臭扑鼻，大地被腐蚀出深坑。
“我救不了大哥……”杨戬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所以我更要守住这人间，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你说我是天庭的刀？好，今日我就用这把刀，斩尽天下邪祟！”
说罢，他纵身跃起，八九玄功运转至极限，肉身刹那膨胀数倍，背后浮现九曜星辰虚影，整个人宛如战神降世！
九婴怒吼，剩余六首齐喷毒焰、冰锥、雷暴，交织成死亡风暴。杨戬却不避不让，硬扛攻击冲入核心，一刀贯胸！
“你以为……只有你会模仿他人声音吗？”杨戬贴身近战，冷声道，“我也记得大哥的一切。”
他一边战斗，一边低语：“他爱吃梅子糕，讨厌下雨天；他总说我太倔，劝我少些争强好胜；他在战场上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是??‘活下去，替我看遍山河’。”
每说一句，刀势便凌厉一分。
九婴的动作开始迟缓，仿佛那些话语本身就成了利刃，刺穿它的伪装与执念。
“你不配提他！”杨戬怒喝，最后一击自天而降，刀锋携万钧之势劈下，“这一刀，是为了所有被你害死的人！为了大哥！为了正义！”
轰??！！！
天地寂静。
九婴庞大的身躯从中裂开，轰然倒地，化作滚滚黑烟升腾消散。唯有中间那颗头颅尚未完全毁灭，残存一丝意识，望着杨戬，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你赢了……可你永远……都不会快乐……因为你背负太多……”
话音终绝。
杨戬拄刀而立，浑身浴血，右臂伤口再度崩裂，黑气顺着经脉蔓延。他喘息沉重，眼神却清明如镜。
良久，他抬起左手，结出一道古老印诀，低声吟诵：
“魂兮归来，安其所居；魂兮归来，返尔亲族……”
这是招魂咒，专用于安抚游荡亡魂。随着咒语响起，赤水两岸冤魂纷纷浮现，脸上痛苦渐渐褪去，化作安宁之色，逐一消散于晨风之中。
包括那一抹始终徘徊不去的熟悉身影。
“哥……”杨戬轻声道，“安心去吧。这人间，有我在。”
他收刀归鞘，转身欲行，忽感背后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只见原本已化作废墟的城池中央，竟缓缓升起一座黑色祭坛。坛上立着一块残碑，碑文斑驳，依稀可见几个字：
“杨……君……逆……天……罚……”
“什么意思？”杨戬皱眉逼近，伸手欲触碑文。
指尖尚未碰到，异变陡生！
整块石碑突然爆裂，一道漆黑人影从中走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诡异紫光。他手中握着一把形似断剑的兵器，剑身布满裂痕，却散发出令杨戬都感到心悸的气息。
“终于等到你了，至圣先师。”黑衣人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你斩了九婴，破了第一道封印……很好，接下来，该轮到你面对真正的‘真相’了。”
杨戬眯起双眼：“你是谁？”
“我是谁？”黑衣人轻笑，“我是被你们杨家遗忘的名字，是被天庭抹去的历史，是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中，真正死去却无人祭奠的牺牲者。”
他缓缓举起断剑，指向杨戬：“我是杨昭??你从未听说过的叔父，也是当年真正镇守赤水的主帅。”
杨戬震惊：“不可能！史书记载，杨昭早在三百年前就已战死北疆！”
“史书？”黑衣人冷笑，“是谁写的史书？天庭！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于是把你父帅捧上神坛；他们需要一个罪人，于是将我贬为叛将，抹去一切痕迹！可事实是??当年九婴之所以失控，是因为有人暗中解开了封印！而那个人……就是玉帝身边的贴身童子，奉旨行事！”
“目的呢？”杨戬沉声问。
“制造混乱，逼你父亲出手平乱，借此消耗杨家军实力！”黑衣人怒吼，“那一战，我们本可全胜，可朝廷迟迟不派援军！我率领三万将士死守赤水七日，最终全军覆没！而你父帅带着残兵赶到时，只看到一片尸山血海！”
杨戬脑中轰鸣，无数疑问翻腾。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天庭要削弱杨家？
难道……他们忌惮杨家权势？
还是说，这一切背后另有阴谋？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杨戬盯着对方，“你想要复仇？”
“复仇？”黑衣人摇头，“我已经死了太久，恨意早已冷却。我要的是公道，是让世人知道真相！而你，作为杨家最后的血脉，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揭开天庭谎言，重写历史！”
杨戬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我可以帮你查证当年之事，但如果证据确凿，我也不会盲目掀起战火。我要的是真相，不是仇恨。”
黑衣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还真像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骄傲，固执，却又不肯轻易屈服于命运。”
他将断剑插入地面，躬身一礼：“既然如此，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但这世上知晓内情之人寥寥无几，唯有一个人还活着??藏身于西漠‘忘川阁’中的老史官，他曾亲手记录那段被焚毁的战报。”
杨戬郑重抱拳：“多谢前辈指点。”
黑衣人摆手：“不必谢我。我只是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些为国捐躯却默默无闻的灵魂。”
说罢，身影渐淡，最终消散于风中。
杨戬久久伫立，仰望苍穹。
阳光穿透乌云，洒落大地。赤水依旧污浊，但已有渔夫胆怯地驾舟靠近，试图打捞幸存物资。远处村庄燃起炊烟，生命正在缓慢复苏。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枚传讯玉简，注入灵力：
“云瑶，我很快就会回去。等我带回一个故事??关于我们家族，关于真相，关于该如何继续走下去的故事。”
收起玉简，杨戬再次腾空而起，朝着西方天际疾驰而去。
风在耳畔呼啸，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或许是一场颠覆三界的风暴。
但他也知道，有些路，注定只能由他一人走过。
因为他是杨戬。
二郎至圣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