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层次灵性天赋,又称旷世之姿。
除了皇朝更替,天下易鼎的特殊时期外,极端少见。
先天成就的绝顶灵性天赋,在皇朝盛世年景,往往只可能诞生于皇朝帝室,并且仅仅是有一定概率,并非代代都出。
...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悄无声息。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屋檐滴水如珠串,落在木桶里发出清脆声响。杨戬坐在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手中捧着一盏粗瓷茶碗,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眉宇间的冷峻。他已换下银甲,一身素白布衣,腰间再无三尖两刃刀,只背了一柄桃木短剑??那是哪吒硬塞给他的:“防身用,别死在外头。”
楼下孩童追逐打闹,笑声穿透雨幕。一只皮球滚上台阶,撞在他脚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跑上来,低头捡球,忽又抬头看他一眼,忽然咧嘴笑了:“叔叔,你的眼睛好亮啊,像天上的星星!”
杨戬怔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拂去肩头雨水:“小心些,别摔着。”
女孩蹦跳着跑开,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唤声。杨戬望着那对身影消失在巷口,笑意渐渐淡去。他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曾是竖目所在,如今已被他自己以秘法封印。不是不能用,而是不想再看??看得太透,人心便容易枯。
“你说你要游历人间。”不知何时,哪吒倚在门框上,混天绫随意搭在肩头,脚踩风火轮却未点燃,“结果一停就是半个月,就为了听这些市井喧哗?”
“我在等一个人。”杨戬端起茶,轻啜一口。
“谁?”
“那个不该死的人。”他放下茶碗,目光沉静,“三百年前,我斩蛟时,误杀了一位村医。他本可活到八十岁,子孙满堂。可因与蛟族有旧交,被列为同党,一道雷符落下,全家七口皆亡。唯有一女幸存,逃入深山。”
哪吒皱眉:“你是说……阿缳的妹妹?”
“她叫阿缳月。”杨戬缓缓道,“当年她才十岁。如今,她该是个老妪了。”
哪吒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还记得每一个名字?”
“我记得每一个死在我手下的魂。”杨戬望向窗外,“他们不喊冤,我不知;他们哭,我装作没听见。可现在,我听得见了。”
话音刚落,街角拐来一辆破旧牛车,车上堆着草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弯腰整理麻袋。她走路微跛,左手缺了两根手指,脸上皱纹如刀刻,但眼神清明,带着一种久经苦难后的平和。
杨戬站起身,走下楼梯,穿过细雨,站在牛车前。
老妇人抬头,眯眼打量他:“这位郎君,要买药吗?治风寒、祛湿毒、安神补气,都有。”
杨戬看着她残缺的手指,喉头微动:“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老妇人一愣,随即笑道:“小时候爬树摔的,不打紧。”
“不是。”杨戬声音很轻,“是雷劫留下的烙印。那天你躲在柴房角落,亲眼看见家人化为焦炭。你活下来,是因为你娘把你塞进地窖,自己挡在上面。”
老妇人笑容凝固,眼中闪过惊惧,继而变为深不见底的痛楚。
“你是……那个执法者?”她声音颤抖,“二郎神君?”
杨戬点头。
空气仿佛冻结。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良久,老妇人缓缓摇头:“我不恨你了。”
杨戬一震。
“恨了三百年,恨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夜里做梦还在尖叫。”她苦笑,“可后来我想通了。你不是恶魔,你只是……执行命令的刀。真正该恨的,是那些高坐云端、制定规矩却不担因果的人。”
“可我还是错了。”杨戬低声道,“我不该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你兄长。他是大夫,救过上百条性命,从未害人。我只是看了名册,便定了罪。”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要赎罪?”老妇人问。
“我想问你一件事。”杨戬抬头,直视她双眼,“如果时光倒流,我放过了你兄长一家,却导致妖蛟趁机逃脱,屠戮百里村镇??你会怪我仁慈吗?”
老妇人沉默良久,终是叹息:“我不知道。也许我会感激你一时之仁,也许我会咒骂你毁了更多人家。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杀人,也不是救人,而是明知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人死去。”
杨戬闭上眼,一滴水滑落脸颊??不知是雨,还是泪。
哪吒远远站着,没有靠近。他知道,这一刻,不属于神,也不属于法,只属于人。
夜深,老妇人在城外小庙安顿下来。杨戬帮她整理药材,动作笨拙却认真。她忽然问:“你为何要封住天眼?”
“因为它让我看得太清楚。”他说,“它告诉我谁该死,谁不该活。可人心不是律条能衡量的。我看多了,心就死了。”
“那你现在靠什么判断?”
“靠耳朵。”他指了指心口,“听他们说话,听他们哭,听他们笑。然后……试着理解。”
老妇人点点头,递给他一包艾草:“明早煮水喝,安神。”
次日清晨,杨戬醒来时,小庙已空。艾草包旁留下一张黄纸,上书一行小字:“愿你此生,不再孤独。”
他将纸条收进怀中,转身离去。
此后三年,江湖间流传着一位游方道士的传说。他在北地雪原救下一队冻僵的商旅,以体温护住婴儿;在西南瘴林破解蛊毒,救活整寨村民;在东海渔村布阵引雷,击退作乱海妖。人们称他“杨真人”,却无人知他便是昔日司法天神。
这一日,他行至西域荒漠,遇一支逃难队伍。百姓衣衫褴褛,牵驴抱子,神色惶恐。询问之下才知,前方赤沙岭出现一座“鬼城”,每到子时,城中灯火通明,笙歌阵阵,诱人入内。凡进去者,皆失魂落魄,沦为行尸走肉。
“那是‘妄念之城’。”一位瞎眼老僧拄杖而来,“以人心执念为食,幻化所欲,困其神识。非大觉悟者,不得脱。”
杨戬蹙眉:“何人所设?”
老僧冷笑:“一个比你还执着于‘正义’的人。”
当夜子时,杨戬独入鬼城。
城门巍峨,金碧辉煌,宛如天宫。街道两旁酒楼林立,丝竹悦耳,美人翩跹。忽然,一阵孩童笑声传来。他转头望去,只见庭院中两个孩子正在踢毽子??一个五六岁男童,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被放在摇篮里,咯咯直笑。
正是当年被他诛杀的蛟子蛟女。
杨戬脚步顿住,呼吸停滞。
“爹爹回来啦!”男童奔来,扑进他怀里,“娘说你今天会带糖葫芦回来!”
身后,阿缳挽着发髻,笑意温柔:“你终于肯回家了。”
杨戬嘴唇微颤,几乎要伸手去抱那孩子。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他猛然抽身,后退三步,厉声道:“你们不是真的!”
幻象微微扭曲。
“为什么不是真的?”阿缳含泪,“你杀了我们,却又在梦里一次次重建这个家。你每晚都梦见我做饭、孩子读书、你卸甲归田……你明明想要这一切,为何不敢承认?”
“因为我不是人。”杨戬咬牙,“我是律法之刃,不容私情。”
“可你现在不是了。”幻象忽然变化,四周景物褪去,显出一座废弃祭坛,中央立着一尊石像??竟是年轻时的杨戬,手持刑刀,面无表情。石像脚下堆满骸骨,有妖,有人,也有无辜者。
一个身影从阴影走出,身穿玄袍,头戴玉冠,面容竟与杨戬七分相似,唯眼神冰冷如霜。
“我是你。”那人开口,“是你心中最坚定的信念??秩序高于一切,牺牲无可避免。我在此设下此城,只为等你归来,重新执掌天律。”
杨戬瞳孔骤缩:“你是……我的道心分化?”
“不错。”玄袍杨戬冷冷道,“你以为游历人间就能洗净罪孽?软弱才是真正的堕落!若无铁律,天地崩塌。你放过的每一个人,将来都可能成为祸源。你所谓的‘共情’,不过是纵容!”
“可若执法者无情,与屠夫何异?”杨戬怒喝。
“无情,方能公正!”玄袍身影抬手,万千幻影再现:有他放过的小妖日后血洗村庄,有他赦免的修士炼制人丹,有他犹豫一刻而导致瘟疫蔓延……“你看,每一次心软,都是灾难的开端!”
杨戬踉跄后退,额头冷汗涔涔。
“回来吧。”玄袍身影伸出手,“重拾天眼,再掌刑刀。你是天生的执法者,不该迷失在尘世烟火中。”
就在他迟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犬吠。
哮天犬不知何时闯入城中,浑身浴血,却死死咬住一块破碎的桃木剑柄,冲他狂吠不止。
紧接着,一道青光划破虚空??哪吒踏火而至,乾坤圈砸向石像,轰然碎裂!
“醒醒!”哪吒怒吼,“你以为逃避就能解脱?真正的勇气,不是坚持旧路,而是敢于改变!你已经看到了代价,也学会了悲悯,这难道不是进化?!”
杨戬浑身剧震。
“执法不必冷酷,仁慈亦非软弱。”哪吒盯着他,“你可以既是杨戬,也是那个愿意摸孩子头的男人。你不必非黑即白!”
玄袍身影怒啸:“你们扰乱天序!必遭反噬!”
话音未落,杨戬猛然抬头,双目赤红,一手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伤痕??那是三百年前诛蛟时,反噬所留。
“你说我是律法之刃?”他一字一句道,“那今日,我就斩了这柄刀的执念!”
他并指如剑,狠狠刺入伤口,元神震荡,精血喷涌而出,化作一道血符,直击祭坛核心!
“吾以己身为祭,断过往执念!从今往后,我不为天律奴仆,不为众生审判,只为自己认定之道行走世间!”
轰隆??
整个鬼城崩塌,幻象尽碎。玄袍身影发出不甘嘶吼,最终消散于风中。
杨戬跪倒在地,气息奄奄。
哪吒扶起他,骂道:“疯子!拿命拼觉悟?”
“值得。”他虚弱一笑,“我终于……不再是别人的影子了。”
数月后,昆仑墟。
玉鼎真人抚须而笑:“徒儿,你回来了。”
杨戬稽首:“师父,弟子明白了。道不在天上,不在律中,而在脚下之路,在心中之择。”
真人点头:“你已超脱神格,步入真圣之境。自今日起,不再称‘神君’,可号‘至圣先师’。”
与此同时,星河深处,那颗曾悄然亮起的星辰骤然爆发璀璨光辉,照耀九天十地。古老预言浮现于诸天碑文:**“二郎开新律,万灵得自新。”**
又是一年春雨,江南茶楼。
白衣男子依旧独坐窗边,手中书卷写着《人间律》三字。孩童跑过,撞翻茶杯,他笑着摆手:“无妨。”
远处,一名少年仰望星空,握紧拳头:“我以后也要成为像杨真人那样的人。”
风起,云散,茶香袅袅。
新的传说,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