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静贤心头一震,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将他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窒息感强烈。
“陛下,臣不敢。“
司烨冷嗤:“朕看你胆子大的很,帮着她逼朕下免死诏书。”
魏静贤俯身叩首:“陛下,臣是在帮你们。”
“是帮他们吧?”司烨盯着他笑,然那眼底却是一片冷幽之色。
魏静贤不确定司烨知道什么,但他最擅长试探人心。是以魏静贤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陛下,臣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呵——不明白······”司烨冷笑着站起身,六合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下敲击着人心。
衣袍咧响,猛然间发力,魏静贤被他一脚踹在地上。
司烨体魄高大,先帝几个皇子里,属他拳脚功夫最好。这一脚下去,将魏静贤踹的好半晌没喘过气。
又一把揪住人的衣襟,扯近了,声音低沉:“你和阿妩玩的什么把戏,朕一清二楚,说什么朕嫌弃她,把她当玩意儿,以后没兴趣了就会杀了她和孩子。
这话,是你指使宫女故意在薛晚云面前说的,让她把这话记住,阿妩再拿着朕给她的肚兜,故意刺激薛晚云说出那些话。然后,阿妩就有了和朕闹的理由。
你们联手演戏,是为了逼朕妥协,逼朕给江家免死诏书。”
魏静贤:“微臣冤枉,请陛下把那宫女唤来,臣要和她对峙。”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这话是自己想让那宫女说的,却不是自己指使她说的,这中间自是要多绕几个弯。
即便是陛下知道了,也查不到自己身上,他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坐稳这掌印之位。
司烨听了这话,幽幽的盯着他,高大身躯沉下的阴影如黑云般笼罩在魏静贤脸上。
他眼底的精光,似是能将魏静贤戳个对穿,“魏静贤,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吗?”
一双凤眸直勾勾的看着魏静贤,继续道:“因为在这宫里,除了朕就只有你会护着她,朕不是神仙,也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朕留你的命,是让你看顾她,不是让你帮着她算计朕。”
说罢,他狠狠的甩开魏静贤,双手搭在腰间的十二环金玉带,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去琼华宫告诉她,她拿自个儿的身子不当回事,想诛朕的心,那朕就诛她的心,今日是她的女儿,明日就是江枕鸿。”
魏静贤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陛下,臣斗胆问您一句,您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喜欢她,还是为了报复她当年跟您和离。”
司烨轻笑一声:“朕要报复她,根本不会叫她进宫,朕只需给江家按个莫须有的罪,男的流放,女的贬入贱籍。朕有一百种折磨她的法子。”
“既然不是报复,说明陛下心里有她,想和她重归于好,她要免死诏书,不过就是求个心安,您给她就是···”
“朕凭什么给?大晋建国百余年,只高祖打天下时给过功臣免死诏书,他江家何德何能,也配朕给他们免死诏书。”
“可您不给,她就以为您早晚要动江家,她心里不安,如何能跟您把日子过好?”
司烨猛然一吼:“滚——”
他神色崩坏,“爱过不过,朕也是够了。”
接着又是一声“嘭——”
邓女官站在月台听得那一声怒吼,心下一紧,门打开,瞧见魏静贤从里面走出来,寒风吹动檐下一排宫灯,魏静贤额角一抹血红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格外刺眼。
邓女官眼眶瞬间红了,又闻身畔的孩子哭出声:“漂亮哥哥的头破了,呜呜呜·······”
“棠儿别难过,他没事,没事的·······”邓女官蹲下身子,将棠儿抱进怀里,忍着泪意,安慰她。
隔着廊庑,魏静贤静静的望向她们这方,他站了很久,直到天上下起小雨,他抬脚快速往月台去。
与此同时,一把伞递到他面前。
张德全半拉着脸:“咱家也不是那烂心肠的人,你先给她撑着,咱家这就去求陛下,左右不过挨几下的事。”
说着,把伞塞进魏静贤手里,转身就往东暖阁去,进到屋里,双膝一跪:“陛下,外面下了雨,您给那孩子一条活路吧!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孩子真要有个好歹,她娘指定活不了。
您拿孩子跟她置气,不如直接甩她几个嘴巴子,女人打几顿就老实了。”
这话说完,就见那双猩红的凤眸狠狠的瞪过来。
张德全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今儿不挨打,明儿也得挨踢,左右他们一吵架,乾清宫的人都得挨揍。
“陛下,别让那孩子跪了,奴才一听她哭,心里就揪的难受,奴才总想,她兴许是老天爷赐给您的孩子,投胎路上来晚了,这才姓了江。
陛下啊!您就当她一开始是奔您来的,多少带点缘,别伤她,奴才求您了。”
张德全边说边磕头,等他再抬眼时,就见司烨垂头坐在那,瞧不清面上的神情,只一动不动。
裹挟着雨汽的寒风钻过半开的窗户,缓缓拂动明黄色的衣摆,那阴郁的模样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楚。
张德全不觉心疼的红了眼:“陛下,奴才知道您心里苦,打从你十六岁见到她,府里的通房您是一下也不碰,成日里打听她的动向,满心满眼都是她。
偏她不知足,还是个属驴的,那性子驴见了她都得绕道啊!您哪回和她硬碰,最后都是您服软。
当初闹和离,只那一回您不服软,她恼了,转脸就嫁了人。眼下您拿她的孩子跟她闹,回头再给她气死了!您这一辈子可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张德全苦口婆心劝着,免死诏书,他也觉得不能给,这不是儿戏,可孩子无辜,只想着先叫司烨把棠儿放了,盛妩爱咋咋地,自个儿作死,没人疼她。
窗外雨声和那孩子的哭声,交织着传进屋里。
张德全眼巴巴的望着司烨,半晌,见他依旧低着头,却是抬了抬衣袖,张德全连忙起身退出屋。
到了殿外,就朝月台喊:“陛下允了,快把孩子抱进屋。”
片刻后,棠儿坐在偏殿软榻上,张德全端着一碗羊汤烩面,温声道:“好乖乖,羊汤驱寒,喝了就暖和了。”
棠儿不吃,只红着眼圈看他:“张公公,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娘她怎么了?”
“你娘好着呢!”
“你又骗我。”小人儿眼睛一眨,眼泪吧嗒落下来:“皇帝让我下跪,一定是因为他和娘吵架了,他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了,我娘那肯定不好受,他指定又打我娘了。”
“胡说,早前没你的时候,你娘拿簪子戳他,他都舍不得打一下。”张德全捏着袖子给她擦泪。
棠儿问:”早前儿没我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