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柔盈盈下拜,声音娇柔婉转,如同出谷黄莺:“臣女庄雨柔,参见陛下、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臣女嘉建十一年生,家父乃礼部尚书庄守正。”
她报上门户,姿态娇柔,眼波却大胆又含羞带怯地向上瞄了一眼。
眼神如同带着小钩子,迅速在帝王脸上扫过,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留下无限遐想。
这番作态,与她那位永远眼观鼻,鼻观心的堂姐,当真是天壤之别。
帝王如此敬重庄太傅,且庄雨柔的容貌确实不俗,当然不会让她落选。
只是选秀进行到现在,南宫玄羽的兴致看起来已经没那么高了,只淡淡颔首。
李常德立刻高声道:“庄雨柔,中选,留用!”
这个结果在庄雨柔意料之中:“臣女谢陛下恩典!”
她虽因被安排在最后一组,失了先机,而微有遗憾,但心中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野心。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堂姐能做到贵妃,她为何不能更进一步?
殿选终于结束,南宫玄羽站起身,道:“余下事宜,就交由皇贵妃与贵妃处置。”
沈知念和庄贵妃齐声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按大周一贯的规矩,接下来,所有中选的小主,皆需返回各自的府邸。
宫中会派遣经验丰富的教引嬷嬷过去,对她们进行宫中礼仪、规矩的训导。
待到十月初十,这些新人会统一由宫车接入后宫。
在此期间,宫里也将根据她们的家世、殿选表现,最终定下这些小主初入宫闱的位分。
沈知念款步走到庄贵妃身侧,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贵妃妹妹,恭喜了。”
“日后在深宫里,你可算是有个知根知底的贴心人作伴了,想必不会寂寞。”
庄贵妃脸上立刻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皇贵妃娘娘说笑了。”
“雨柔那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日后还需娘娘多加管教、提点才是。”
“能入宫侍奉陛下,是她的福分,也是庄家的本分。”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意味深长,一个滴水不漏,随即各自移开。
沈知念不再多言,搭着芙蕖的手,仪态万千地登上了暖轿。
回到永寿宫,她卸下繁重的头饰、宫装,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倚在软榻上,由着菡萏为她轻轻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一整日端坐观选,累的不止是帝王。
菡萏一边轻柔地按着,一边觑着沈知念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知念闭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直说便是。”
“在本宫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菡萏得到允许,这才道:“奴婢就是觉得……庄家三房那位新小主……”
“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她身上那股子劲,跟娘娘您刚入宫那会,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在一旁整理茶具的芙蕖,闻言抬起头,神色沉稳地接口道:“娘娘,并非菡萏的错觉,奴婢也瞧出来了。”
那位庄小主看似娇憨清纯,实则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娇媚风情,行走也刻意带着勾人的韵味。
这种纯真与妩媚交织的路数,的确与娘娘初入宫闱,尚未完全展露锋芒时的风姿,有五六分神似。
芙蕖沉吟了片刻,继续道:“想必是庄家仔细研究过陛下的喜好,特意照着娘娘从前的样子,精心培养出来的。”
“目的,便是想复制娘娘的成功之路。”
甚至……取而代之!
菡萏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娘娘,庄家此举,怕是来者不善啊。”
听着两个贴身宫女的分析,沈知念缓缓睁开眼,妩媚的狐狸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她嘲弄地问道:“有几分相似又如何?”
“这世上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会变,会成长的。”
南宫玄羽刚登基时,初掌大权,内有权臣世家掣肘,外有边境隐忧。彼时他心中所爱,是能让他放松心神,无需设防的纯善与柔媚。
那样的女子,如同一湾清浅的溪流,一眼便能望到底,能暂时让他一松心绪。
可三年过去了,帝王以铁血手腕,先后铲除了盘踞朝堂多年的姜、柳两大世家,将皇权牢牢握于手中。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平衡各方势力的新君。
如今的帝王雄才大略,乾纲独断。他需要的也不再是只知依附,只会讨巧的解语花。
而是能与他并肩俯瞰万里江山;能洞察时局,在他决策时提供助力;甚至能在他挥剑指向敌人时,为他稳住后方的伙伴。
沈知念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只是一张脸,或者模仿谁的姿态。
庄家想用一个有些相似的女子,来动摇她的地位,未免太过天真。
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皮相。
见沈知念完全没有把庄雨柔放在心上,菡萏和芙蕖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信服。
是啊,她们的娘娘,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靠特定姿态吸引帝王的秀女了。
她是手握六宫之权的副后,是与帝王在权谋风雨中,一同走来的特殊存在!
与此同时,殿选的结果和细节,迅速在后宫各处传开了。
对于那些手段玲珑,耳目灵通的妃嫔而言,今日在体元殿内发生的一切,早已不是秘密。
延禧宫清冷静谧,殿内陈设古朴雅致。
贤妃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
她容颜清丽,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漠,就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虞梅轻手轻脚地为贤妃换上一杯新沏的热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斟酌着开口:“娘娘,外头都在传今日殿选的事呢。”
贤妃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虞梅继续道:“大家都说……谢阁老的那位孙女,谢小主,通身清冷孤高的气派,跟娘娘您十分相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