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尘那云淡风轻的笑容。
林婉儿心中那份好奇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烈。
即便是一场奇遇，可他面对十几个先天境高手时的那份从容。
那份对人心的精准算计，也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得到几颗丹药就能拥有的。
这个杨师弟，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说的要多得多。
她没有再追问，聪明的她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宗门吧。”
林婉儿收拾好心情，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
“这里血腥味太重，恐怕会引来妖兽。”
“好。”杨尘点头同意。
两人并肩而行，向着山顶的瑶池宗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婉儿偶尔会偷偷瞥一眼身旁的少年，心中充满了各种猜测。
而杨尘，则眺望着远处那片熟悉的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瑶池宗，三万年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越是靠近山顶，杨尘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记忆中，瑶池宗仙雾缭绕，灵气氤氲。
山门前更是有九十九级白玉阶梯，两侧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仙鹤灵鹿徜徉其间，一派仙家盛景。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几乎不敢相认。
山门倒是还在，但早已不复当年的气派。
原本光洁如镜的牌匾上，‘瑶池宗’三个字布满了裂纹，积着厚厚的灰尘。
山门两侧的镇宗石狮，其中一只的脑袋不翼而飞，断口处长满了青苔。
通往宗门内部的石阶坑坑洼洼，许多地方都长出了半人高的杂草。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精纯的灵气，而是一种衰败，萧索的气息。
“我们……到了。”
林婉儿的声音有些低落，似乎也为宗门的现状感到难堪。
杨尘默然不语，跟在她身后，踏入了山门。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队巡逻的宗门弟子。
果不其然，如他记忆中那般，瑶池宗除了药庐，清一色全是女弟子。
只是这些弟子的精神面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她们大多神色匆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身上的宗门服饰虽然干净，但看得出已经洗得发白，显然穿了很久。
当她们看到林婉儿身边的杨尘时，都投来了好奇而审视的目光。
“婉儿师姐，你回来了！”
“这位是……”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弟子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这是药庐的杨尘师弟，刚才在山下遇到了些麻烦，是他帮了我。”
林婉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并不想多谈。
那女弟子闻言，对杨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眼神中的疑惑并未减少。
一个药庐的男杂役，能帮上先天境的内门弟子什么忙？
没有理会这些目光，杨尘的注意力全在宗门的环境上。
他看到，演武场上，只有寥寥几个弟子在修炼。
她们施展的功法，在他看来简直错漏百出，威力大打折扣。
很显然，瑶池宗的核心传承已经残缺不全。
他看到，灵药园中，许多珍贵的灵药都已经枯萎。
只剩下一些最普通，最容易成活的草药还在勉强生长。
这说明宗门的聚灵阵法早已失效，无法维持灵药生长所需的灵气浓度。
物是人非，满目疮痍。
杨尘心中那份属于丹帝的骄傲，此刻化为了深深的刺痛。
这可是程曦那丫头的心血啊！
当年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学炼丹，却没什么天赋。
最后被他劝去修剑道的小丫头，创立的宗门，如今竟衰败至此！
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三万年来，瑶池宗是如何在那些混蛋联手打压下，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我们宗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杨尘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林婉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神情真诚，不似打探，便叹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何止是最近，一直都很难。”
“自从三百年前，宗主为了抵御黑角族入侵而身受重伤，闭关后，宗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黑角族？”
杨尘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刚才那些外族，头上大多都有角。
“嗯，就是盘踞在我们云梦泽北域的一个强大外族。”
林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们一直对我们瑶池宗虎视眈眈，想要吞并我们的地盘和……和我们宗门的弟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屈辱。
杨尘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想起了在山谷中，那些外族修士污秽的言语。
“宗主闭关，那现在宗门由谁主事？”
“是刘长老。”
提到这个名字，林婉儿的语气明显变得复杂起来。
有不忿，也有无奈。
“宗主闭关后，宗门大权就落在了她手上。”
“这位刘长老，似乎没有守住宗门基业。”
杨尘的评价很直接。
林婉儿苦笑一声。
“何止是没守住，刘长老……她主张……妥协。”
杨尘的眉头皱了起来。
“妥协？”
“是的。”
林婉儿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
“黑角族步步紧逼，宗门资源日益匮乏，人心惶惶。”
“刘长老认为，我们瑶池宗已经没有能力再与黑角族对抗下去。”
“与其被他们灭门，不如……选择臣服，依附于黑角族，以换取宗门的延续。”
“放屁！”
杨尘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婉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他。
杨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收敛了情绪。
但眼神中的寒意却未消散分毫。
向外族妥协？
这是人族修士能干出来的事？
当年的血海深仇，三万年的屈辱，就这么忘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刘长老，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坏。
甚至，她很可能早就和那什么黑角族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这种事，宗门里难道就没人反对吗？”杨尘追问。
“当然有！”
林婉儿立刻说道，“以李长老为首的几位长老和我们大部分弟子都坚决反对！”
“我们瑶池宗的先辈，都是为人族死战的英雄！”
“我们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向外族低头！可是……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刘长老掌控着宗门绝大部分资源。”
“而且她实力高强，反对的声音，根本动摇不了她。”
“最近，黑角族又派人前来施压，指名要我们交出宗门的核心功法《瑶池仙典》残卷。”
“还要……还要我们每年向他们进贡一批资质好的弟子。”
“刘长老，已经动心了。”
林婉儿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绝望。
“我这次下山，就是去给我师父，也就是李长老，寻找一味疗伤的药草。”
“没想到半路被黑角族的人截住……”
“他们抓我，就是为了向师父她们施压，逼她们同意刘长老的决定。”
听到这里，杨尘终于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瑶池宗的内忧外患，已然到了悬崖边缘。
一个主张投降的长老大权在握，一个虎视眈眈的外族步步紧逼。
而坚守底线的一方，却势单力薄，连主事者都身负重伤。
难怪，程曦的道统会衰败至此。
杨尘站在一座假山旁，目光越过凋敝的庭院，望向瑶池宗深处那座被云雾封锁的主峰。
那里，是宗主闭关的地方。
他的心中，一股压抑了三万年的怒火，与此刻的痛心交织在一起，缓缓燃烧。
“放心吧。”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
“什么？”林婉儿没听清。
杨尘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
“我说，瑶池宗，亡不了……”
“有我在，谁也别想染指瑶池宗！”
“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