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仔细辨认着上面残存的几个字眼。
依旧有些不确定。
手札上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器物图样，旁边还有一些关于材料融合，火力控制的心得。
“……以地心火煅烧三日，其质不变，坚逾金刚……”
“……若辅以寒月泉水淬炼，或可中和其烈性，但两者灵力冲突，极易炸炉，已失败三次……”
这些残缺的字句，在林婉儿看来深奥无比。
但在杨尘眼中，却让他瞬间回忆起当年教导程曦炼器的点点滴滴。
这丫头，果然还是没听他的话，偷偷跑来这里研究炼器了。
这个洞窟，恐怕就是她当年的秘密实验室。
而这本手札，便是他当年指点她时，她记录的炼器入门手札。
只是没想到，三万年后，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杨师弟，你怎么了？”
林婉儿察觉到杨尘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伤感。
“没什么。”
杨尘迅速收敛了心神，将手札碎片小心地收入怀中。
“只是觉得，能在这里看到上古前辈的遗物，有些感慨罢了。”他随口找了个理由。
他知道，这个洞窟的发现，意味着这处秘境的价值，远不止那片药田那么简单。
程曦当年为何会躲在这里秘密研究炼器？
她想要炼制的，又是什么东西？
洞窟之内，光线昏暗。
只有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杨尘将那几片珍贵的手札碎片妥善收好，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未能平复。
故人的笔迹，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了三万年的记忆之门。
他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就是在这简陋的洞窟里。
她对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材料，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又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她那不服输的眼神，那被炉火熏得灰头土脸却依旧亮晶晶的脸庞。
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杨师弟，你在想什么？”
林婉儿的声音将他从追忆中拉了回来。
她能感觉到，自从发现了这些手札碎片，杨尘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默。
身上笼罩着一种淡淡的，让她感到陌生的落寞。
杨尘转过身，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好奇的眸子，心中微微一动。
他将那份属于丹帝的悠远思绪压下，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在想，这位前辈的炼器之术，倒是颇有独到之处。”
他指了指墙角那尊已经彻底报废的丹炉残骸，话锋一转，开始了他即兴的教学。
“你看这丹炉的碎片，其断口处，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结晶状，这说明当时炉内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林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那些碎片边缘，有着细微的，不规则的暗红色晶体。
“这……这能说明什么？”她虚心求教。
“这说明，这位前辈当时想要炼化的，是一种极其耐高温的材料。”
“而且，她试图用一种极为霸道的火焰去强行熔炼它。”
杨尘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一位学识渊博的宗师，在为弟子授业解惑。
“再看那边墙壁上的灼痕。”
他又指向另一处。
“你看，这里的痕迹中心发黑，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青色。”
“寻常地火，绝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这说明，这位前辈在控火之时，还尝试着加入了某种蕴含风属性的材料，试图借助风势来提升火焰的温度。”
一番话，听得林婉儿云里雾里，却又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她缓缓打开。
她从未想过，从这些看似普通的痕迹中，竟然能解读出如此多的信息。
“炼器与炼丹，看似不同，但实则殊途同归。”
杨尘的声音在安静的洞窟中回响。
“这也是天地万物运转的法则。”
“不懂材料之理，便无法知晓其特性。”
“不懂火焰之理，便无法掌控其温度，使之相生相融，而非相克相斥。”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名的矿石，又从纳袋里取出一株阴火花。
“譬如这块矿石，其性至阳至刚，而这株阴火花，药性至阴至寒。”
“若是寻常丹师，绝不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你若知晓阴阳互根，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的道理。”
“便可以尝试，以阴火花的寒性为引，激发这矿石内潜藏的阳刚之力，再以矿石的阳刚之气，去中和阴火花的暴烈阴毒，使其药性变得温润平和。”
他没有实际操作，只是用最浅显的语言，讲述着最高深的丹道理论。
这些理论，林婉儿在任何一本宗门典籍中都从未见过。
它们直指丹道本源，仿佛为她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让她过去许多想不通，弄不明的关窍，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怔怔地看着杨尘，眼神中充满了震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丹道！
她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
她对丹道的理解，在杨尘这短短几句话的点拨下，直接跨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我……我好像明白了……”
林婉儿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顿悟的光芒。
杨尘看着她茅塞顿开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的天赋确实不错，一点就透，是个可造之才。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又落回了手中的那几片手札碎片上。
其中一片最小的，几乎被他忽略的碎片上，几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星辰铁，坚不可摧，以南明离火煅烧七日夜，竟无丝毫软化迹象。”
“师尊所言果然不虚，此物非凡火可炼。”
“若能寻得天外陨火，或可一试……可惜，终究是痴心妄想……”
星辰铁！
杨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来了。当年程曦那丫头，确实对他提过这种矿石。
星辰铁，乃是天外陨石的核心。
蕴含着一丝星辰本源之力，坚硬无比，是炼制道器的绝佳材料。
但此物水火不侵，寻常火焰根本无法将其炼化。
“她对这星辰铁如此执着，难道这秘境之中，还有更多的星辰铁矿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杨尘心中浮现。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处秘境的真正价值，恐怕要远远超出那一片药田。
甚至超出整个瑶池宗的想象。
他将一小块矿石残渣不动声色地收入纳袋，准备日后仔细研究。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杨尘看了一眼天色。
“我们采些药，也该回去了。”
“是，师弟。”
林婉儿恭敬地应道。
两人走出洞府，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药田中的灵药。
林婉儿发现，经过杨尘刚才的一番指点，她再看这些灵药时，眼光已经完全不同。
一扇全新的丹道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看似平凡，却身藏无尽秘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