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尘走到程月华身边时。
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小心!”
程月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入手处,是少年那略显单薄却异常滚烫的肩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杨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你没事吧?”
程月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
她看着少年那张因为消耗过度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心中一紧。
今日若非有他,瑶池宗的下场,不堪设想。
这份恩情,太重了。
“来人!快带杨首席去休息!”
她立刻扬声喊道,准备让弟子将杨尘带回宗门,好生调养。
“不必。”
杨尘却摇了摇头,他靠在程月华的身上,借力稳住了身形。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程月华,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虚弱之态。
他凑到程月华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
程月华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杨尘话语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那双明亮的凤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所取代。
最后,化作了深深的骇然。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杨尘,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竟然让自己立刻派人,跟他一起去黑角城?
他疯了吗?
那可是外族的巢穴,是龙潭虎穴!
虽然黑角族大军在此地全军覆没,但谁知道他们城里还留有多少守备力量?
谁知道他们背后那庞大的族群,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派出更强的援军?
现在去黑角城,无异于自投罗网,送羊入虎口!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月华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甚至怀疑杨尘是不是因为消耗过度,神志不清了。
杨尘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清醒得可怕。
他没有再重复,因为他知道,程月华听清楚了。
他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等待着她的决定。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程月华的心,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刚刚以一己之力,导演了一场惊天大胜的少年。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疯狂,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冷静与笃定。
仿佛他口中那个足以让整个瑶池宗都万劫不复的计划,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饭后散步。
“你……你确定?”
良久,程月华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声音。
她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杨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宗主觉得,我们今日全歼了黑角族大军,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程月华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当然知道不会。
以她对外族的了解,他们的报复,只会来得更快,更猛烈。
黑角王陨落,他们派来了熊战和虎煞。
如今熊战虎煞连同数万精锐尽数折损于此,下一次,他们派来的,会是什么?
三尊夺命境?还是……传说中那个境界的无上强者?
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如今的瑶池宗能够抵挡的。
今日的大胜,看似辉煌,实则不过是将瑶池宗推到了悬崖边上,饮鸩止渴罢了。
“瑶池宗的护山大阵,早已残破不堪,灵石储备更是捉襟见肘。”
杨尘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宗门之内,青黄不接,除了宗主你,再无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高端战力。”
“等黑角族下一次大军压境,我们拿什么来挡?”
“等死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将程月华心中那点因为大胜而滋生的喜悦,浇得一干二净。
她不得不承认,杨尘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回避的,残酷的现实。
瑶池宗,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杨尘看着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趁着黑角城现在内部空虚,高层尽墨,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打过去,将他们的藏宝库,他们的窑炉,他们数百年搜刮的资源,全部抢过来!”
“这,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杨尘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程月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主动出击?
打到黑角城去?
这个念头,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可是外族的腹心之地,是盘踞在云梦泽北域数百年的毒瘤。
其城防之坚固,底蕴之深厚,远非寻常宗门可比。
就算如今他们城内空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里面还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这太冒险了!”
程月华想也不想,立刻就摇头否定。
“黑角城内,必然还有留守的强者,我们对城内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闯入,无异于送死。”
“更何况,云梦城的人就在外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一旦我们大举离开,他们若是起了歹心,趁机攻我山门,那瑶池宗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她的顾虑,很现实,也很周全。
身为一宗之主,她必须为整个宗门的安危负责,绝不能行此赌博之举。
然而,杨尘听完她的分析,脸上却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
“宗主多虑了。”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自信。
“黑角城如今的防御,在我看来,形同虚设。”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宗主莫非忘了,他们城中的绝大部分修士,在来此之前,都或多或少,饮用过我特制的‘灵泉’。”
“如今虽然还未发作,但只要我稍加引导,便能让他们在瞬间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至于那些侥幸没有中毒的,又能有多少?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程月华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她这才想起,杨尘最可怕的手段,并非是那神鬼莫测的阵法,而是那杀人于无形的,丹道之毒!
他既然能让数万黑角族精锐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自然也能让一座城池,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一座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