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城的大军,怕是早就摩拳擦掌,准备来分一杯羹了。”
“到那个时候,你这个为外族服务的人族药师,下场会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杨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魏延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割得支离破碎。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丹炉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那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理智告诉他,这少年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不可轻信。
可直觉,以及对方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却又在疯狂地提醒他,这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魏延的声音沙哑,他死死地盯着杨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杨尘的脸上,除了平静,便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淡然。
“就凭我,还站在这里。”
杨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程月华等人。
“也凭他们,敢跟着我,回到这里。”
这番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
是啊,若非有绝对的把握,谁敢带着这么多人,大摇大摆地潜回敌人的腹心之地?
这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示威!
魏延的心,彻底乱了。
他看着杨尘,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气息内敛,却个个眼神锐利的身影。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这云梦泽的天,真的要变了?
他正要开口,再追问些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丹房之外炸响。
紧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竟如同被攻城巨弩射出的石块般,从门外倒飞了进来。
那道身影撞碎了厚重的石门,又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
最终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魏延的脚边。
正是刚刚离开丹房的,黑角族新城主的远房侄子,熊力!
魏延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他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魏延整个人当场愣在原地。
因为那熊力胸口插着一把剑,已经断了气。
他怔怔地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一个先天境巅峰,身负王族血脉的黑角族天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丹房里?
这……这也太干脆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僵硬地转向门口。
只见在那破碎的门框之后,一道风华绝代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的宫装美人,身段婀娜,容颜绝世。
她手中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剑身之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依旧光洁如新。
她就那么静静地走着,步履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那股与生俱来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清冷。
让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圣洁的光晕之下,不可直视。
魏延的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所取代。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嗫嚅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表情,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骤然看到了万丈光芒的信徒。
“噗通!”
在杨尘都意想不到的目光中。
这位在黑角城活了上百年的老药师,竟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
对着那宫装美人,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罪人魏延,叩见……叩见宗主!”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甚至带上了压抑的哭腔。
这一幕,让杨尘都有些没想到。
这家伙,竟然认识程月华?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颇有渊源。
程月华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魏延。
她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枯瘦,须发皆白的老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那双明亮的凤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恍然。
“你是……小魏?”
程月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称呼,让魏延浑身一颤,全身颤抖。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
“是……是老朽,宗主,您……您还记得老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程月华眼中的那丝困惑,终于变成了真正的惊讶。
“魏药师,你竟然还活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
“我以为……我以为三百年前那一战,你已经……”
“托宗主的福,老朽命硬,苟活到了现在。”
魏延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岁月的沧桑。
原来,这魏延当初竟是瑶池宗丹堂的一名药师。
而且还是程月华亲自提拔起来的。
三百年前,那场改变了云梦泽格局的大战爆发。
瑶池宗与黑角族血战,死伤惨重。
大战之后,魏延为了给宗门补充丹药,独自一人外出采药,却不幸遭遇了一支黑角族的巡逻队。
他虽然奋力反抗,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生擒活捉,带回了黑角城。
黑角族在得知他药师的身份后,并没有杀他。
而是将他囚禁在药庐,逼迫他为黑角族炼制丹药。
这一困,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丹师,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白发老翁。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宗门。
可黑角城守卫森严,他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药师,如何能逃得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那份希望,也渐渐被绝望所取代。
他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老死在这座冰冷的罪恶之城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自己当年的宗主!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再造之恩。
杨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这老头在黑角族大军启程时,会看似无意地提醒自己一句。
原来并非单纯是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
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黑角族目标是瑶池宗的原因。
怪不得,他刚才在听到自己说出黑角族大军覆灭的消息时,会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那并非是幸灾乐祸,而是发自内心的,为宗门大胜而感到的喜悦!
也怪不得,他此刻会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