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雄浑,却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他到现在,都还没从瑶池宗山门前那场惊天大胜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
殿内众人闻言,对视一眼,却无人敢第一个开口。
他们能有什么看法?
他们本是抱着救援的心态去的,甚至已经做好了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等他们紧赶慢赶地到了地方。
战斗,竟然已经结束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以黑角族全军覆没的惨烈结局,落下了帷幕。
他们甚至连瑶池宗的山门都没进去,就被人家客客气气地请了回来。
这哪里是去救援,这分明是去看了一场神仙打架!
“怎么?都哑巴了?”
王超见无人应声,眉头一皱,声音也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文士长袍,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谋士,站了出来。
他对着王超躬身一揖,沉声开口。
“城主大人,属下以为,瑶池宗之事,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哦?”
王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话怎讲?”
“瑶池宗毕竟是传承了数万年的上古大宗,其底蕴之深厚,远非我等所能想象。”
那谋士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她们虽然没落了三百年,但谁也无法保证,她们没有留下什么压箱底的后手。”
“此次能以雷霆手段,全歼黑角族大军,或许正是动用了某种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禁忌手段。”
他这番话,倒是为瑶池宗的突然爆发,找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也让殿内不少将领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王超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你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那个少年。”
“那个来历不明,却能让程月华都听其号令的少年。”
“此人,才是此战最大的变数。”
“属下以为,无论瑶池宗动用了何等手段,如今的她们,必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元气大伤。”
那谋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黑角城那边,新城主熊战与虎煞将军双双陨落,数万精锐尽丧于此,城内必然是人心惶惶,防御空虚到了极点。”
他抬起头,看着王超,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狂热。
“城主大人,属下以为,这……是我云梦城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们何不趁此良机,集结城中所有精锐,奇袭黑角城!”
“一举将这盘踞在我人族疆域数百年的毒瘤,彻底拔除!”
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整个大殿之内,激起了千层浪。
“不可!此举太过冒险!”
立刻便有持重的老将站出来反对。
“黑角城城防坚固,底蕴深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若是贸然强攻,一旦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有何不敢?”
另一名年轻的少壮派将领立刻反驳道:“如今黑角城群龙无首,士气低落,正是我们一举将其覆灭的最好时机!”
“错过了这次,等他们从总部调来新的强者,我们便再无机会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争吵之声此起彼伏。
主战派与保守派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超坐在主位之上,听着下方的争吵,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他的心中,同样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保守派的担忧不无道理。
黑角族毕竟是一个庞大的势力,其背后的力量深不可测。
贸然发动全面战争,很可能会将云梦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情感,以及那份属于人族强者的热血与野心,却又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云梦城外,那些被人族鲜血染红的土地。
想起了那些被外族掳走,沦为玩物与奴隶的同胞。
想起了三万年前,人族先辈们浴血奋战,才打下的这片江山。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与豪情,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够了!”
他猛地一拍扶手,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王超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他那魁梧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高大。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语气,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传我将令!”
“集合城中所有紫府境以上修士,一刻钟后,于南门之外集结!”
他猛地一握拳,那双虎目之中,燃烧起熊熊的战意。
“此战,本座要亲自带队!”
“奇袭……黑角城!”
……
王超的将令,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整座云梦城内激起了千层浪。
“城主有令!所有紫府境以上修士,一刻钟后,南门集结,奇袭黑角城!”
传令兵的嘶吼声,在城中各处回荡。
一时间,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为之震动。
城东,李家府邸。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膝于密室之中,周身灵气氤氲。
当传令声传入耳中,他那双紧闭了数十年的眼眸,猛地睁开。
一道骇人的精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黑角城?”
他喃喃自语,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有追忆,有仇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了数百年的昂扬战意。
“三百年了……”
他缓缓起身,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挺得笔直。
他走到墙边,拂去灰尘,从墙壁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柄尘封已久的古朴战刀。
刀身之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紫色的血迹。
“老伙计,也是时候,让你再饮一次外族之血了。”
他轻抚刀身,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轻吟。
随即,他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酒馆之内。
一名终日醉醺醺,看起来邋遢无比的独臂刀客,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当传令声响起,他那浑浊的醉眼,瞬间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