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静那张始终保持着冷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
这年轻人……也太没规矩了吧？
这是瑶池宗的主殿，此刻正在会见云梦城的使者，商讨的是关乎两方势力未来走向的军机要事。
这是你一个区区炼气境弟子该来的地方吗？
来了也就罢了，见到一宗之主与夺命境的前辈，竟连个礼都不行，还自顾自地坐下吃起了东西？
这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上官静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心中对瑶池宗的印象，瞬间便差了几分。
看来传闻不虚，这瑶池宗没落了三百年，不仅实力大损，连门下的规矩和教养，也一并丢了。
然而，更让她感到惊讶的还在后面。
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程月华，以为会看到这位瑶池宗主雷霆震怒的场面。
可结果，程月华非但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反而对着杨尘露出了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自家晚辈。
“你这家伙，都到门口了也不进来打个招呼再走。”
程月华的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嗔怪。
这番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上官静那双锐利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困惑。
她彻底搞不明白了。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无礼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竟能让程月华如此纵容？
就在她心中惊疑不定之际，程月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官使者，让你见笑了。”
程月华先是客气了一句，随即指着杨尘，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
“忘了为你介绍。”
“这位，便是我瑶池宗的首席客卿，杨尘，杨首席。”
首席客卿？
上官静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当然知道这个身份在瑶池宗意味着什么。
那是在地位上，仅次于宗主，甚至与太上长老平起平坐的存在！
可……怎么会是一个如此年轻，修为又如此低微的少年？
她心中那份困惑，瞬间被更大的震惊所取代。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正优哉游哉啃着灵果的少年，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诧异，到方才的不悦，再到此刻的凝重与审视。
“原来是杨首席，失敬了。”
上官静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对着杨尘遥遥一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比起之前，却多了一丝平等的意味。
杨尘像是才注意到她一般，将手中的果核随手一扔，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回礼。
“上官使者客气了。”
他这副敷衍的态度，再次让上官静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转头看向程月华。
随后开门见山地说道：“程宗主，既然杨首席也在此，那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我此次奉城主之命前来，除了恭贺贵宗大胜，商讨战利品分配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城主希望，能与贵宗，正式结为攻守同盟！”
攻守同盟。
这四个字从上官静口中说出，如同四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在了大殿之中。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程月华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冷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上官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惊讶。
确实是有些惊讶。
要知道，瑶池宗与云梦城，同属云梦泽人族两大势力，互为犄角，共抗外族已有数百年。
但关系，却始终有些微妙。
尤其是在她三百年前受了道伤，修为跌落之后，瑶池宗实力大损，一直处于守势。
这些年，黑角族步步紧逼，蚕食云梦泽，瑶池宗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云梦城作为这一方人族领袖，自然也给过一些帮助，派人支援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兽潮，也提供过一些物资。
但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更像是一种……面子上必须过得去的姿态。
王超那个人，程月华是了解的。
雄才大略，野心勃勃。
他想做的，是整合云梦泽所有的人族力量，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
以前的瑶池宗，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块可以利用，却又不足以让他真正重视的棋子。
所以，他会帮忙，但绝不会倾尽全力。
更别提结盟这种事关双方核心利益的提议了。
那意味着，云梦城需要承担起协防瑶池宗的巨大责任。
这不符合王超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现在，他却派了上官静这位夺命境的心腹，郑重其事地提出了攻守同盟。
时移世易。
程月华心中了然。
黑角城一战，瑶池宗所展现出的实力，或者说是杨尘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彻底改变了王超对瑶池宗的看法。
如今的瑶池宗，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而是一个，足以与他云梦城平起平坐，甚至让他都感到忌惮的强大盟友。
这所谓的结盟，与其说是示好，不如说是一种试探，一种拉拢，甚至是一种束缚。
程月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心思电转。
她不得不承认，云梦城这些年，确实也为守护云梦泽人族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非王超坐镇中央，强力弹压各方宵小，恐怕如今的云梦泽，早已是处处烽烟，沦为外族的乐园了。
从大局来看，与云梦城结盟，百利而无一害。
可……
程月华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那个自顾自坐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年轻人。
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上官静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月华的反应。
当她看到程月华陷入沉默时，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知道，这件事，成了。
她根本找不到程月华拒绝的理由。
如今的瑶池宗，看似大胜，实则根基未稳，百废待兴。
更重要的是，程月华的道伤，在云梦泽高层之中，并非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