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程月华甚至没有再看上官静一眼。
她转过头，对着一旁那早已呆若木鸡的林婉儿，吩咐道。
“婉儿。”
“啊？宗主，弟子在！”
林婉儿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道。
“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些上好的饭菜，好生招待上官使者。”
“是！”
林婉儿如蒙大赦，连忙行了一礼，逃也似地退出了大殿。
程月华的这番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上官静。
今天，关于结盟的话题，到此为止。
这显然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这一下，上官静是彻底懵了。
她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她无法理解。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个三百年前就以强势和手腕著称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维护，甚至可以说是……听从一个年轻男子的意见？
这不合常理。
要知道，瑶池宗上下，皆是女修。
这也是王超特意派她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为女子，总归是好说话，好沟通一些。
可现在的情况，好像跟预想中的剧本，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瑶池宗，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或者说，多了一个……能替程月华做主的男人。
上官静的目光，在程月华和杨尘之间来回扫视，心中那份困惑，达到了顶点。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她强行掐断。
不可能。
程月华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绝不可能做出那等有辱身份的事情。
那这其中，必然有她所不知道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上官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能问出一个所以然，自己回去之后，根本无法向王超交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程月华，语气也变得诚恳了许多。
“程宗主，恕我直言。”
“外族之事，远没有结束。”
“黑角城虽然覆灭，但黑角族的主力尚在，更不用说，在云梦泽深处，还有更多更强大的外族部落，对我人族虎视眈眈。”
“这次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下一次的反扑，必然会更加疯狂，更加危险。”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我明白贵宗刚刚经历大战，需要休养生息，不想再起干戈。”
“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结盟，城主承诺，他会亲自带高手，随时准备支援瑶池宗。”
“我们两家，必须紧紧地站在一起，才能度过这次危机。”
“否则，必然会被外族逐一击破，到那时，悔之晚矣！”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相信，只要程月华还心系人族大义，心系瑶池宗的安危，就无法反驳。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
不等程月华开口，那个让她越来越看不透的年轻人，又一次说话了。
“上官使者，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杨尘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不过，结盟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互帮互助。”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如今我们宗主，伤势未愈，一身修为，不过是紫府境而已。”
什么？
紫府境？
上官静听到这四个字，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那刚刚酝酿出的诚恳表情，瞬间凝固。
她下意识地将灵识探出，小心翼翼地朝着程月华探查而去。
之前因为礼数，也因为程月华积威太盛，她并未敢直接探查对方的修为。
此刻一探之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果然！
程月华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深邃如海，但其强度，确确实实，只在紫府境巅峰！
距离那夺命境的门槛，还有着一线之隔！
她的道伤，竟然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这个消息，对上官静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刚才程月华对杨尘的盲从。
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怪……难怪瑶池宗这些年如此低调。
难怪程月华会拒绝结盟。
一个只有紫府境坐镇的宗门，拿什么去跟云梦城平起平坐？
这若是结了盟，岂不就是直接成了云梦城的附庸？
以程月华的性子，又怎会甘心？
就在上官静心神激荡之际，杨尘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再次悠悠响起。
“所以……”
“如果外族哪天想不开，跑去攻打云梦城。”
“以我瑶池宗如今的实力，恐怕也没那个能力，去支援王城主啊。”
杨尘抬起头，看着脸色已经变了数变的上官静，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尘那一句话，像是一根无形的尖刺，深深扎进了上官静的心里。
她脸色变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
这当然是道理。
一个连夺命境都没有的宗门，凭什么去支援拥有王超这等强者的云梦城？
结盟，从来都是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之上。
如今的瑶池宗，显然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可……上官静心里又觉得无比憋屈。
黑角城一战，若非瑶池宗，云梦城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拿下那座坚城。
如今仗打赢了，好处拿了，瑶去池宗反倒用一句实力不济来推脱责任？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张了张嘴，正想据理力争。
主位之上，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程月华，却在此时缓缓地站起了身。
“上官使者。”
她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杨首席的话，虽然直接了些，但说的，却也是事实。”
程月华看着上官静，神情平静，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今的我，确实已不是三百年前的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虽不霸道，却浩瀚如海的气息，从她体内缓缓释放而出。
这股气息，精准地控制在紫府境巅峰。
既展现了自己的境界，又没有丝毫外泄，显示出对力量那炉火纯青的掌控力。
上官静的瞳孔猛地一缩。
之前杨尘说时，她还只是灵识探查，心中存着一丝疑虑。
可此刻，程月华主动释放出自己的境界，那股纯粹的紫府境威压，再无半分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