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王缺就在伊斯梅尔住下了。
早上去星环书库看看书，以星环为单位的书库，记录着数十万个文明汇聚而来的知识。
可惜，这里的知识只经过初步筛选，并不能保证都是真的。
其中不乏有重复...
王缺跟在忆质身后，穿过一片片展台，耳边是低沉的学术讨论声与仪器运转的嗡鸣。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展品??引力子编织机喷吐出扭曲光线的束流，反物质囚笼中幽蓝力场内跃动的紫色能量，还有那超距意识投影仪上密布的神经接口，仿佛每一台设备都在低声诉说着宇宙深处的秘密。
“你倒是看得认真。”忆质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他一眼，“可别又打什么歪主意。”
“我哪敢？”王缺笑嘻嘻地摊手，“我只是觉得……这些技术要是能带回艾普瑟隆，哪怕只卖个授权费，也能让我在商会里站稳脚跟了。”
忆质轻哼一声：“你以为博识学会的技术是街边摊的仿制力场发生器？随便拿出去就能变现？”
“当然不是。”王缺眼神微闪，“但只要有门路，总能想办法。比如??”他指了指前方一个略显冷清的展台，“那个T500型量子储存仪，你说它里面存着两万三千年的文明资料？要是把内容解析出来，做成知识包出售，岂不是一本万利？”
忆质皱眉：“那是烛墨学派的遗物，受‘知识守恒协议’保护，私自读取属于重罪，会被列入银河信用黑名单，终身禁止参与任何学术交易。”
“哦……这么严重？”王缺摸了摸鼻子，语气却不怎么当真，“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叫‘接受派’，不就是专门收集和传播知识的吗？他们自己都不怕违规，我们怕什么？”
“因为他们有豁免权。”忆质冷冷道，“而且他们的使命是保存而非牟利。你这种商人思维，迟早惹祸。”
王缺耸肩：“商人嘛，不就是靠信息差吃饭？再说了，我又没说现在就动手??我只是好奇，这玩意儿能不能复制？”
“不能。”忆质斩钉截铁，“T500采用的是初代量子纠缠存储架构，数据一旦被读取，原始载体就会坍缩。也就是说，全世界只能有一份完整副本，读一次，毁一次。”
“啧，这么狠？”王缺咂舌，“那谁还敢用？”
“正因如此，才珍贵。”忆质淡淡道，“它存在的意义不是使用，而是见证。就像末王预言里说的：‘当记忆成为唯一真实，遗忘即是死亡。’”
王缺听得一愣，随即笑了：“你还信那套神神叨叨的东西？”
“我不信，但我尊重。”忆质望向远处那台方正的机器，声音低了几分，“你知道为什么烛墨八学派会分裂吗？因为有人想用知识重启宇宙，有人只想把它好好埋葬。”
两人沉默片刻，虫洞通道旁的空气微微波动，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正是洛索斯。
“忆质学士！”他快步走来，神情有些急切，“刚才我在能源展区听说，有人试图非法获取虚数潮汐能收集器的核心参数！监控显示，那人穿着普通商旅装，但用了多重身份伪装……会不会是……”
他目光扫过王缺，后者立刻举起双手：“别看我，我连说明书都看不懂。”
忆质摇头：“不是他。他的信用记录干净，而且……”她顿了顿，“他没那个本事。”
王缺嘴角抽了抽：“喂，这话听着怎么像夸我又像骂我？”
洛索斯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这事不小，博识学会已经启动一级审查流程，所有外来访客都要登记行动轨迹。”
“哎哟，查到我头上来了？”王缺故作惊恐，“我可是合法商人，持有效星际贸易许可证，编号AX-7749-K，随时可以调阅。”
忆质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准备齐全。”
“出门在外，哪能不防一手？”王缺得意地扬了扬手机，“文阳早就给我备好了全套身份文件，连背景履历都是编好的??王缺，艾普瑟隆自由港注册商人，主营跨星系文化工艺品进出口，无不良记录，信用评级A+。”
“编得还挺像模像样。”忆质眯眼，“不过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博识学会的地盘，随便一句谎话都可能被粒子扫描仪当场拆穿。”
“所以我只说真话。”王缺眨眨眼，“比如我现在真的对那个T500感兴趣。”
洛索斯皱眉：“劝你打消念头。那东西不仅是文物，更是‘预言容器’之一。据传，它的存储矩阵中嵌套了一段来自未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特定条件下才能解锁。”
“哦？”王缺眼睛一亮，“什么样的条件？”
“没人知道。”洛索斯摇头，“曾有十七位顶尖信息学家尝试破解，结果全都精神崩溃。最后一个还留下了遗言：‘不要唤醒沉睡的真相。’”
王缺咧嘴一笑：“越是危险，越值钱啊。”
忆质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有啊。”王缺正色道，“我要做一个合法商人。”
“然后合法地发财？”忆质冷笑。
“然后合法地活着。”王缺收起笑容，语气忽然低沉，“在这个宇宙，没钱就意味着没命。你以为我想冒险？可你不赚钱，别人就会抢你的资源，断你的跃迁许可，把你踢出贸易航线。到最后，连呼吸都要交税。”
忆质怔了一下，没再说话。
三人继续前行，展台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封闭式研究区，外围设有高强度力场屏障，仅有少数佩戴金色徽章的高级学士进出。
“那边是核心成果区。”洛索斯解释，“只有受邀者才能进入。我们刚才看到的大多是应用级发明，真正改变宇宙格局的，都在里面。”
“比如呢？”王缺问。
“比如‘博桑锚定装置’原型机，据说能稳定局部时空结构，防止虚数侵蚀；还有‘群星语译矩阵’，可以直接解析外星文明的思维模式；最神秘的是‘终焉倒计时钟’，据说是根据末王预言推演出来的宇宙寿命计量器……”
“听着都像是要毁灭世界的东西。”王缺喃喃。
“知识本身没有善恶。”忆质说，“关键在于使用者。”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名安保学士迅速集结，朝某个展台围去。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喊：“快关闭接口！它在自动上传数据！”
“出事了？”王缺踮脚张望。
忆质脸色微变：“那是T500的展区！”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事发地点奔去。
赶到时，现场已被封锁。只见那台古旧的量子储存仪正发出诡异的红光，连接它的数据线缆如同活蛇般剧烈震颤，终端屏幕上飞速滚动着无法识别的符号流。
“怎么回事？”忆质拉住一名值班学士。
“不知道！”对方满脸惊恐，“它本来处于休眠状态，十分钟前突然自启，开始向未知节点传输数据！我们切断了物理链路，但它似乎通过虚数通道建立了备用连接！”
“不可能！”洛索斯失声道，“T500没有无线功能，它的通信模块早在三千年前就被封禁了！”
“但它现在确实在发信号。”另一名技术人员颤抖着指向频谱分析仪，“频率落在虚数波段，功率持续上升……如果不停止，可能会引发区域性现实扭曲！”
王缺盯着那台机器，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它是被人唤醒的？”
所有人看向他。
“什么意思？”忆质皱眉。
“我不是专家，但我记得你说过，这东西只能读一次，毁一次。”王缺缓缓道，“可如果有人早就偷偷复制了一份数据，并且用某种方式模拟了原始读取环境……是不是就能骗过系统，让它以为‘正在被合法访问’？”
“理论上可行。”洛索斯脸色发白，“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同时掌握三大权限：烛墨学派的密钥、博识学会的认证协议，以及……一台能够生成真实虚数反馈的模拟终端。”
“换句话说，”忆质接道，“作案者要么是内部高层，要么……就是某个潜伏已久的间谍。”
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T500的光芒骤然增强，整个展台被一层淡红色的光晕笼罩。周围的仪器纷纷失灵，地面出现细微裂痕，仿佛空间本身正在承受巨大压力。
“它要炸了！”技术员尖叫。
“不，”王缺眯起眼，“它在召唤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纤细的光束从储存仪顶端射出，直冲穹顶。紧接着，空中浮现出一行由光点构成的文字：
【致拾穗者：种子已播下，麦田将起火。】
全场死寂。
“这是……预言？”洛索斯喃喃。
忆质猛地转身看向王缺：“你到底是谁？刚才你说‘它是被人唤醒的’??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故障，而是‘被唤醒’？”
王缺苦笑：“我说实话你们信吗？我只是随口一猜。”
“撒谎。”忆质目光如刀，“你的眼神变了。从看到那行字开始，你就认出了什么。”
王缺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知道一点事。文阳给我的资料包里，有一份加密附件，标题是《关于T500异常活动的预警》。他说如果我在展览上看到它发光，就立刻联系他。”
“文阳？”洛索斯震惊，“你是说那位失踪多年的‘逆熵计划’负责人？”
“嗯。”王缺点头，“他是我舅舅。”
众人哗然。
忆质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故意来的？为了接触T500？”
“不完全是。”王缺摇头，“我只知道它可能触发某个信号，但没想到会是这样。而且……”他望向空中尚未消散的文字，“‘麦田将起火’，这句话我在舅舅的手稿里见过。它是‘火种协议’的启动暗语。”
“火种协议？”洛索斯追问。
“一个备份人类文明的计划。”王缺低声说，“当年文阳发现末王预言并非虚构，而是某种高维观测结果。他担心有一天整个银河的知识体系会被抹除，于是联合几个秘密组织，将重要数据分散储存在不同星域的古老设备中??T500就是其中之一。”
忆质恍然：“所以刚才的传输，不是泄露，而是激活。”
“对。”王缺点头，“它正在把数据发送给其他‘火种节点’。一旦全部启动，就能构建一张跨维度的知识网络，即使宇宙重启，也能保留一部分记忆。”
“疯了……真是疯了。”洛索斯喃喃，“这种事居然从未公开过。”
“因为它违法。”忆质冷冷道，“擅自调动博识学会资产，伪造学术权限，甚至可能涉及篡改历史记录……文阳早就该被通缉了。”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王缺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末日真的会来，而我们什么都不做，等最后一刻才后悔，会不会太晚？”
忆质没有回答。
这时，警报声大作。一队全副武装的执法学士赶到，为首的女子冷声道：“所有人原地不动！此事件已升级为S级学术危机，未经许可不得离场！”
王缺悄悄后退一步，却被忆质一把抓住手腕。
“别想跑。”她压低声音，“这件事没完。如果你真想做个合法商人，那就从说实话开始。”
王缺苦笑：“我说的可全是实话。”
“那就继续说下去。”忆质盯着他，“比如，文阳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王缺摇头，“最后一次联系，他说自己在‘第七象限的废弃观测站’，但那个坐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他打开了虚数折叠空间。”一个陌生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穿灰袍的老学者缓步走来，脸上戴着半透明的桑博面具。
“老师？”洛索斯惊呼。
老学者摘下面具，露出苍老却锐利的面容：“我是索伦?烛墨，T500最初的制造者之一。也是‘接受派’的最后一任领袖。”
全场肃然。
索伦看向王缺：“孩子，你舅舅让我等你。他说，当你看到‘麦田起火’时，就是选择的时候了。”
“什么选择？”王缺问。
“成为拾穗者，还是旁观者。”索伦缓缓道，“知识的火种已经点燃，接下来，你要么帮它蔓延，要么看着它熄灭。”
王缺glancedat忆质，后者轻轻松开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打开加密频道。
“文阳，”他轻声说，“我看到了信号。下一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