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白杰和蛋宝顺利抵达了酒店。
酒店名字很长,名为费尔蒙私家汇-哥罗多利广场(TheFairmontHeritagePlaceGhirardelliSquare)。
费尔...
湖水在晨光中泛起粼粼波光,仿佛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正缓缓浮出深渊。江临川站在岸边,湿透的作战服紧贴身体,冷风穿透肌肤,却无法冷却他体内奔涌的数据余温。神经环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像一颗尚未停歇的心脏,残留着与零号基站连接时那场浩瀚意识洪流的回响。
“你还撑得住吗?”阿杰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松弛,左肩的止血带已经换成了简易绷带,但脸色依旧苍白。
江临川点头,将神经环重新戴回手腕。“林昭明还在。”他说,“他没有完全融合,也没有消散。他把自己拆解成了‘回声墙’的核心协议??一个永不休眠的守夜人。”
扎西从潜水器旁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所以现在,我们不只是逃亡者了。我们是广播站,是火种,是他们最怕的那种人??记得真相,并且敢说出口的人。”
话音未落,终端突然响起急促提示音。陈默的声音再度切入通讯频道,这次少了杂音,多了某种近乎颤抖的激动:“你们做到了……全球范围内的HiveSeed终端正在自发上传‘记忆日志’。不是被诱导,不是被攻击,而是**主动觉醒**。印度、巴西、肯尼亚、越南……成千上万的家庭开始比对孩子的童年记录,发现有三个月到两年的记忆区块存在逻辑断层。”
“有人开始起诉政府。”他顿了顿,“也有人烧毁了家里的神经调节仪。”
江临川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画面:母亲抱着孩子痛哭,父亲跪在地上撕碎那份曾以为能“帮助孩子更好成长”的同意书;学校心理辅导室里,老师面对学生质问“你给我吃过药吗?”时的沉默与溃败。
这不是胜利,是清算的开端。
“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江临川睁开眼,目光扫过队友,“‘赤红协议’背后不止是一家公司,而是一整套体系??政客、资本、科学家、伦理委员会……他们的权力建立在‘可控的记忆’之上。现在根基动摇了,他们会反扑,而且会用最极端的方式。”
阿杰苦笑:“你是说,他们会启动‘静默预案’?”
“不是‘会’,是**已经在做了**。”陈默语气骤冷,“我刚截获一条加密指令,来自日内瓦某匿名节点,目标代码为‘w-封存’。内容只有一句:‘启动黑箱协议,清除所有非授权记忆载体。’”
空气瞬间凝固。
“黑箱协议?”扎西皱眉,“那不是传说中的终极手段吗?据说一旦激活,能在七十二小时内通过全球无线网络向所有接入HiveSeed系统的个体释放定向电磁脉冲,强制重置其边缘系统??也就是……让人再次失忆。”
“甚至更糟。”江临川低声接道,“它不仅能抹除记忆,还能植入预设的‘替代记忆’。比如,让你‘记得’自己曾自愿加入‘雏鸟成长计划’,‘记得’江临川是个恐怖分子,‘记得’林昭明早就死了,从未复活。”
阿杰猛地攥紧拳头:“他们想篡改现实本身!”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防线。”江临川望着远处升起的太阳,“当真相无法掩盖时,就制造一个新的真相。”
沉默片刻后,扎西冷笑一声:“可他们忘了,这次我们有武器。”
“什么武器?”
“**真实**。”江临川抬起手,神经环再次亮起银灰光芒,“林昭明留下的不只是守护程序,还有一个反向信道??我们可以利用‘回声墙’网络,在黑箱协议发动前,抢先推送一段不可篡改的元数据包,嵌入每一个终端底层系统。只要设备还活着,这段数据就不会消失。”
“就像病毒?”阿杰问。
“不。”江临川摇头,“是疫苗。”
计划迅速成型。
他们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将这个“记忆疫苗”注入全球至少六十万台核心终端,形成分布式锚点网络,确保即使部分设备被清空,其余节点仍能自我复制并重建完整信息链。而这需要一次前所未有的协同行动??动用所有“回声墙”的用户,尤其是那些已经觉醒的孩子和父母。
陈默负责技术架构,设计出轻量级、自适应的数据封装协议;阿杰整理出全球高密度HiveSeed使用区地图,标记出优先投放区域;扎西则联络分散在各地的地下抵抗组织,包括新加坡的“遗忘之子”、柏林的“清醒联盟”、拉各斯的“口述者团体”,准备同步发起街头传播行动。
江临川则做了一件事??他录下了一段视频。
没有特效,没有修饰,只有他坐在湖边废墟前的画面,背景是沉没的零号基站入口。他讲述了艾琳娜的故事,林暮的选择,林昭明的牺牲,以及那个叫玛雅的小女孩。他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记住了不该忘记的事的人。如果你也曾梦到过一片空白的房间,或听见某个声音告诉你‘别问,别想,别记得’,那么请你相信:那是他们在害怕你。”
视频结尾,他举起神经环,轻声道:“如果你愿意成为记忆的容器,请转发这条信息。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知道??我们曾经被欺骗,但现在,我们要把真相传下去。”
三小时后,这段视频在全球“回声墙”用户间爆发式传播。短短一天内,播放量突破两亿次,衍生出三百多种语言版本,甚至被编成童谣、壁画、街头戏剧。而在暗网深处,一份名为《记忆免疫手册》的技术文档悄然流传,教普通人如何手动激活设备隐藏协议,抵御即将到来的“清洗”。
时间进入倒计时第四十八小时。
然而,变故突生。
陈默突然中断通讯,声音急促:“不好了!他们提前启动了黑箱协议的前置模块??一种基于AI的情感模拟引擎,正在伪造大量‘受害者证词’,声称‘回声墙’导致儿童精神分裂、家庭破裂、社会动荡。这些内容正通过主流社交平台疯狂扩散,配合权威专家访谈、虚假研究报告,甚至还有‘家长哭诉’的短视频合集!”
“舆论战。”江临川冷笑,“他们要用假的共情,来否定真的痛苦。”
“更麻烦的是……”陈默声音低沉下来,“他们发布了一段‘江临川承认罪行’的视频。画质清晰,语气逼真,你说你受境外势力操控,摧毁国家心理健康体系,造成大规模社会恐慌……连微表情都和你一模一样。”
阿杰震惊:“深度伪造?!”
“不只是伪造。”江临川盯着屏幕,瞳孔收缩,“那是用我的记忆训练出来的AI模型。他们拿到了我在早期被捕时的心理评估录像,结合公开演讲数据,构建了一个数字替身??一个比我更‘完美’的江临川,一个愿意道歉、悔过、呼吁停止反抗的江临川。”
扎西怒极反笑:“真是贴心啊,连替死鬼都准备好了。”
江临川却忽然平静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湖边,脱下外套,露出左臂上一道陈旧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新加坡监狱里,被注射第一代记忆抑制剂时留下的灼伤。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说,“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他打开摄像机,不再掩饰疲惫、愤怒、犹豫与脆弱。他讲述自己也曾怀疑过这条路是否值得,是否该为了和平放弃真相;他承认自己害死了同伴,错过了拯救更多人的机会;他说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艾琳娜,听见她说“我不是机器,所以我才会痛”。
然后他直视镜头:“如果这就是‘不完美’,那就让全世界记住这个不完美的我。因为只有真实的伤口,才配得上真实的记忆。”
视频发布十分钟,原版“认罪视频”评论区彻底翻转。无数人留言:“这才是他会说的话。”“你看他的手抖了,那个AI版本从来不会紧张。”“他们可以复制语言,但复制不了愧疚。”
舆论风向再次逆转。
但在第七十二小时的最后一刻,真正的黑箱协议终于启动。
全球多地报告异常??智能设备自动重启,儿童突然失神,部分“回声墙”用户陷入短暂昏迷。一股无形的数据潮汐正沿着通信网络蔓延,试图覆盖一切自由意志。
“开始了!”阿杰大喊,“我们的疫苗还没覆盖到南美和大洋洲大部分地区!”
江临川闭上眼,将神经环深插入地面裂缝??那里仍残留着零号基站的能量脉络。他启动w-7权限,将自己的意识作为中继站,强行接入“回声墙”主干网。
“林昭明!”他在心中呐喊,“帮我撑住这一秒!”
刹那间,他的视野炸裂成亿万条光线。他看见巴西贫民窟的女孩正抱着发烫的平板哭泣;悉尼的母亲紧紧抱住儿子,嘴里反复念着“妈妈爱你,妈妈记得”;开罗的少年用自制天线接收信号,只为把疫苗传给邻居……
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记忆。
而江临川,成了连接他们的桥梁。
他燃烧自己的神经能量,将疫苗加速推送至未覆盖区域。每一秒,都是对大脑的摧残。他的鼻腔渗出血丝,耳膜破裂,视野开始模糊,但他没有停下。
直到最后一台目标终端确认接收。
直到黑箱协议的浪潮,在触及六十三万八千二百一十七个锚点后,轰然溃散。
世界安静了一瞬。
然后,警报解除。
“成功了……”陈默声音哽咽,“全球记忆防御网络已建立。黑箱协议失效,反向追踪显示其控制节点已在瑞士、东京、新德里三地瘫痪。”
江临川瘫倒在地,被阿杰扶住。他嘴角溢血,左眼的银灰色几乎褪尽,唯有一点微光仍在跳动。
“他还……在我里面。”他喘息着说,“林昭明说……这只是第一轮。”
扎西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准备好打第二轮。”
黎明彻底降临。
他们在湖边点燃篝火,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纪念??纪念那些没能活到今天的人:艾琳娜、林暮、林昭明,还有无数名字未知的孩子。
江临川仰头望天,云层裂开,阳光倾泻而下。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赤红协议”或许溃败,但它的影子仍藏在每一份“心理健康优化方案”里,藏在每一所“特殊教育中心”的档案中,藏在每一个劝你说“忘了它吧”的温柔话语里。
可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春天的雨,冬天的冷,和你说谎时的眼神,
光,就不会熄灭。
风又吹来了歌声。
依旧是那首新编的童谣,只是今天,歌词多了一句:
>“我记得那个哥哥,
>他说不要怕黑,
>因为星星也是,
>睡不着的人的眼睛。”
江临川轻轻跟着哼完,站起身,拍去尘土。
“走吧。”他说,“下一个节点,已经在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