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庄不卓悄悄回头，正好对上林羿偷瞄过来的眼神。
林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赶忙将目光闪开。
“咳咳......”
林羿干咳两声打破尴尬。
“二哥。”
庄不卓轻声唤道。
“又咋了？”
“帮我个忙。”
“想吃啥喝啥尽管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林羿拍着胸脯道。
“我身子太虚，需要静养，不容打扰。”
庄不卓轻声道。
“你帮我告知掌门和长老们，任何人不要来探望，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林羿瞪了他一眼：“臭美什么！除了我，还有谁会探望你？”
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洞府石壁的那道缝隙时明时暗，隐约能看到绰绰人影在徘徊。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林羿无奈点头。
“你也不用天天来探望了，好好修行，不然等我好了，‘二哥’的身份可就要易主了。”
庄不卓打趣道。
“你这话啥意思？我也不能来了？”
林羿立刻炸毛了。
“受此挫折，我道心受损严重，需要彻底静修，重拾当年初入仙途时的纯粹和坚韧。”
庄不卓语气认真了几分。
“你这厮总是咋咋呼呼，待在我跟前只会扰我心神，坏我道心，还是别在我眼前添乱为好。”
“草......等你好了，看我用不用本命飞剑扎你就完了！”
林羿嘴上放着狠话，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
“哈哈哈，早知道当初凝练飞剑时，就该先扎你一下！”
两人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中都带着几分苦涩
林羿起身，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转身朝洞府外走去。
只是走了一半，他突然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庄不卓。
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没有半分颓丧，这才稍稍放心，快步离去。
可他不知，当洞府石门“吱呀”一声，彻底关闭的那一刻，庄不卓笑容瞬间崩塌，已是泪流满面
一个月后，笼罩在天元剑宗上空的阴郁终于消散了几分。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弟子们的修行也渐渐恢复如常，宗门各方事务开始缓缓步入正轨。
而天元剑宗的百里照与段慕白两位掌门，已经踏上了前往道德宗的路。
此行前去，他们不知将面对怎样的质问与压力。
可天元剑宗实在无力回天，只能寄希望于求助道德宗。
有半步炼虚大能坐镇，或许真有能助庄不卓恢复的秘法。
这天夜里，灵山深处那道久不开启的石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在这漆黑静谧的深夜里，微弱的光亮一闪而逝，并不显眼。
紧跟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他四下观察了许久，确认无人后才完全露出身形，悄悄走下灵山。
行至半山腰时，他驻足回望。
看着那片承载了自己剑道之梦的宗门圣地，饶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眼眶依旧再次湿润，泪水无声滑落。
“大哥......二哥......掌门……各位师兄弟们，咱们就此别过了......”
他声音沙哑地呢喃着：
“自此仙凡两别，两勿相念......”
说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强撑着露出一抹倔强的笑容。
“呵，你们以为我会就此消沉难过？实则不然！”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道低声说道。
“换作旁人若是废了，怕是就真的废了，可我庄不卓，即便修为尽废又如何？
我依旧是堂堂诡剑山庄的少庄主，这份底蕴，又岂是你们能比的？————哼！”
说着，他再也忍不住，紧紧闭上嘴，用力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分丢人的哭声。
最后朝黑暗中摆了摆手，随后毅然转身，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再也没回头
剑宗护宗大阵精密无比，任何修士的灵力波动都无法逃脱其感应。
可对于庄不卓这样一个灵力尽失的凡人而言，大阵便如同虚设一般。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巡岗的弟子，踏上了以往和徐也、林羿三人经常偷偷外跑的那条秘密小路。
以往走这条路时，几人总是说说笑笑，仗着修为在身，一路疾驰如风。
今日这条路却显得格外漫长难行，仅仅是离开天元剑宗的范围，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走得气喘吁吁。
终于翻过最后一座山头，踏上通往外界的土路。
此刻他早已衣不遮体，衣衫被山路荆棘划破了无数道口子，满身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渗着血渍。
再也没了往日那袭白衣胜雪、风姿卓然的剑子模样。
天上月亮弯弯如牙，隐约可照清地上凹凸不平的土路。
庄不卓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抹微弱的光亮突然出现在小道中央。
他心中瞬间警觉，不由得握紧腰间的四象剑。
如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到妖兽或是歹人，都是天大的麻烦。
他停下脚步，紧盯着那抹光亮，犹豫着是否要绕道而行
可是哪有那么多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借着月光已然看清那道光亮勾勒出的人形轮廓。
配合对方头顶偶尔闪过的一抹反光，庄不卓心中已然猜到了来人是谁。
他死死攥紧拳头，像是在置气一般，不肯再前进半步。
果然，那道身影见他停下，便主动朝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为什么要离开？”
林羿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二哥，放过我吧......”
庄不卓低着头，不敢面对他。
“我问你为什么要走？”
林羿上前一步，语气加重。
“林羿，请你让开！”
庄不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我他妈问你为什么要走？！！！”
终于林羿忍不住怒吼出声。
“呵呵呵......哈哈哈......”
庄不卓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自嘲。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答案，非要逼我说出口，就是想羞辱我这个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