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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韩卢见上官蕙眉头依旧紧锁,显然没完全相信他的解释。他心里虽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此刻辩解再多也徒劳。

    上官蕙垂眸盯着地面青石板的裂纹,心中早已将轻重权衡千万遍。王姑娘与韩卢的纠葛虽可疑,却远不及沈侍中勾结蛮夷的谋逆重罪紧迫。

    她若揪着不放韩卢与王姑娘的事,反倒会耽误大计。

    更重要的是,这事牵扯谋逆重罪,无论是韩卢还是杜尚若,都不该被卷进来,她必须独自扛下这件事。

    她攥紧衣襟里的假玉佩,指尖微微发凉,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只是旧识,那我便不多问了。玉佩能仿得这般逼真,多亏了你费心,後续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快回布庄陪杜姐姐吧,免得她等急了。」

    韩卢眉头轻蹙:「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沈侍中为人狡诈,若是有需要,我们都能搭把手。」

    上官蕙却摇了摇头:「放心吧,不过是些琐碎的查证罢了,我让侍卫多盯着些就好。你们经营布庄本就忙碌,别为我的事分心。」

    她没敢看韩卢的眼睛,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忍不住把沈侍中勾结蛮夷的事说出来,到时候韩卢和杜尚若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可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她不愿意让他们承担。

    韩卢还想劝说,上官蕙却已转身往巷口走,挥手道:「我先去办事了,事情办好再来看你们。」

    韩卢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尾的转角,总觉得上官蕙有事瞒着他们,可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强逼。

    毕竟就算再亲近,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发现的一面。

    只是今日碰到王姑娘,他心里就不踏实,万一哪天杜尚若碰到王姑娘,那他做过的事可能会碾转被她知道??那他该如何解释?

    回到布庄时,杜尚若正坐在柜台後,见他回来便上前:「玉佩好了?她要处理的事棘手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韩卢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都办好了,她自己能应付,让我们不用操心。毕竟上官家在京城也有模有势,确实不用我们插手。」

    他没告诉杜尚若自己的疑虑,怕她跟着担心。

    杜尚若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可心里却总觉得不安。上次上官蕙因为圣上的命令才瞒她,这次又这般反常,难道真的出了事???所以不能拖他们下水?

    与此同时,上官蕙已快步走到蔺府门口,青色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门口的侍卫见是她,立刻躬身行礼,转身快步进去通报。

    不过片刻,蔺老将军便拄着拐杖迎了出来,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眼神却锐利如鹰:「阿蕙,来了。」

    上官蕙跟着蔺老将军走进府中,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书房。

    她从衣襟里取出假玉佩,递了过去,玉佩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真玉佩几乎别无二致。

    「将军,玉佩仿得很像,足以以假乱真。只是引路人,可能要从将军府的人手里挑一个合适的。」

    蔺老将军接过玉佩,放在掌心仔细查看,眉头微蹙:「没问题,只是这事事关重大,你真的不必跟上官将军商议吗?」

    他从小看着上官蕙陪蔺穆安一起长大,深知她的性子,不把拿这种事开玩笑。可这谋逆案非同小可,她把这立功机会让给蔺家,上官将军会同意吗?

    上官蕙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犹豫:「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我想蔺将军你应该也会想亲自解决这件事。」

    她总觉得蔺穆安战死边疆,与沈侍中有关,就算不是克扣军饷,也可能是泄漏情报。

    想到儿子,蔺老将军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他攥紧拳头,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错!若沈侍中当真是勾结蛮夷,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上官蕙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去试探的人已经找好了吗?」

    蔺老将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恢复平静:「找好了,是府里的老护卫阿默。他早年在边疆当过兵,对边境的地形和蛮夷的习性都熟悉,而且心思细腻,虽然腿在战场上受了伤,不如从前灵便,但应对试探绰绰有馀。」

    上官蕙站起身,语气凝重:「好,让他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揣着这玉佩去破山庙,见到沈侍中的人後,只说『沈大人让送东西来』,别的什麽都别说,言多必失。你再挑选三十个精锐人手,在山庙周围的树林里埋伏,只要看到阿默挥动白色布条,就立刻冲进去抓人。」

    「另外,我已经联系了李御史,他会派心腹之人在山庙外接应,防止沈侍中的人逃脱。记住,一定要留几个活口,让他们亲口认下勾结蛮夷的罪证,这样才能将沈侍中一网打尽。」

    蔺老将军紧紧把玉佩攥在掌心,郑重地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暮色渐浓,巷子里的灯笼已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在青石板上,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韩卢攥着杜尚若的手刚拐过巷口,就见王婶倚在自家院门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杜尚若先反应过来,连忙松开韩卢的手,上前两步,脸上堆起温和的笑:「王婶,这麽晚了还在门口呢?」

    王婶这才收回落在两人相握手上的目光,语气慢悠悠的,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可不是嘛,这都等我家那口子从杂货铺回半个时辰了。倒是你们俩,这都快戌时了,布庄的活计再忙,也不至於拖到这麽晚才回吧?」

    她说着,视线又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穿,?又像是在揣测他们的工作。

    「布庄最近订单多,耽误了些时辰。」杜尚若笑着解释。

    王婶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前几日有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来问我,说跟你们布庄有往来,还打听你们是不是亲姐弟??」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看着杜尚若的眼睛,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你说的是赵秀才吧?」杜尚若连忙接话,生怕王婶再说出什麽引人遐想的话:「他是来帮布庄理账的,最近要专心准备科举。」

    王婶却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是嘛?可我现在再看你们,眉眼间也不太相像,真的是亲姐弟吗??」

    这话刚出口,她像是意识到什麽,又猛地停住,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无奈:「罢了罢了,是我老婆子多嘴。你们年轻人在京城打拼不容易,凡事多留心些总是好的。」

    韩卢一直站在杜尚若身後,双手背在身後,指节悄悄攥紧。

    听到王婶这话,他心中一沉,王婶显然是看出了些端倪,只是碍於邻里情分,没把话说透。

    他上前一步,将杜尚若往身後护了护,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点疏离:「多谢王婶关心,我们记着了。天色不早,您也早些歇息,我们就先回屋了。」说罢,便拉着杜尚若,快步往自家院门走去。

    院门「吱呀」一声闭合,将巷口的灯火与杂音彻底隔绝在外。

    韩卢先松开杜尚若的手,侧身挡在门缝前,听见她松气的声音,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靠在门板上的模样。

    杜尚若靠在门板上,抬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方才王婶那话,怕是起疑了。若是她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传到沈侍中耳中,到时候不仅我们难做,布庄的生意也会被牵累。」

    韩卢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後:「别担心,王婶是个明事理的人,即便看出些什麽,也不会随意张扬。我明日再去跟她提,说打算筹备新布庄,往後会更忙,也好让她少些闲心琢磨这些事。」

    杜尚若抬眼望他,月光从院墙缝里漏进来,落在他眼睫上,在他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些:「新布庄的铺面还没选好,现在跟王婶说,会不会太急了?」

    「不早。」韩卢将她的手往自己掌心裹了裹,指腹在她掌心的纹路上慢慢摩挲:「我们本就打算等沈侍中的事了结後就开新布庄,现在提前透个口风,既能稳住王婶,让她传出去也能当个宣传,不也顺了你意。」

    他低头看着她,黑眸里映着院中的月光,也盛着她的模样,满是温柔。

    杜尚若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口:「就你会说好听的。快进屋吧,外面风越来越大,冻着了明日怎麽去布庄?」

    韩卢却没动,反而往前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裹着温热的呼吸,笼罩住杜尚若:「你房里冷不冷?」

    杜尚若愣了愣,没明白他怎麽突然问起这个,可被他这般近的距离裹着,连呼吸都染了他身上的温度,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泛了层薄红,只好错开视线,盯着他衣襟上的盘扣小声应道:「??有丶有点。」

    他垂眸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这天越来越冷,你房里的炭够不够?前几日我见你屋里的窗缝没糊严,夜风都往里灌。」

    从前在红袖楼,楼里四季如春,她从没受过冻,现在搬出来,韩卢方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是这样,想到她要操心这些琐事,心头又软又疼。怕她在搬出来的第一个冬天就染病。

    他靠得太近,杜尚若连呼吸都变得浅了,只好低着头盯着他的衣摆:「是有点冷,白日里还好,晚上睡觉时总觉得被窝暖不透??你房里是不是也冷,我明日便让夥计买些柴回来。」

    话音刚落,韩卢就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几乎要烫进皮肤里:「柴我明日让人送来,再多买些炭。临睡前,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泡个脚能暖和些。」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的脚上,见她穿着薄底绣花鞋,又补了句:「明日我让布庄的绣娘给你做双厚底棉鞋,里面塞些兔毛,保准脚不冷。」

    杜尚若听他连这些小事都想到了,心头暖暖的,抬眼时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又慌忙低头:「不用这麽麻烦,我自己??」

    「不麻烦。」韩卢打断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着:「若是姐姐不嫌弃??等烧好热水,我也能留在你屋里,替你暖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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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