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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急定表成群臣拜

    王须达见高延霸只是瞅着自己,不说话,心中无底,便说道:“高公,劝进之功,可是大功。因俺与公素来相好,故才特来与公商议。公缘何不语?若是公不愿意,俺便告退就是。”

    这王须达个矮,高延霸个高,故虽他两人现是一站一坐,倒是高度相仿,可以平视。

    高延霸抬起手来,重重拍在王须达的肩膀,笑道:“老兄休要多心。大王先歼宇文化及,今灭李密,观之天下,已无对手,正宜进号之时。对此,俺岂不知?大王待我等恩厚,此际......

    夜雨如注,自管城破后第三日便未曾停歇。雨水顺着残垣断壁的裂口滴落,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深坑,仿佛天地也在为这场血战默哀。李善道立于城东废墟之上,披着玄色大氅,身后旌旗半倾,墨字“汉”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凝视着那具被掘子军从瓦砾下抬出的尸身??铠甲破碎,箭簇深嵌骨肉,右手仍紧握一截断裂的长槊,指节发白,似至死不肯松手。

    “李密……”李善道低语,声音几近呢喃,“你若早降,何至于此?”

    无人应答。唯有雨声淅沥,掩盖了四野未熄的余烬噼啪。

    良久,他缓缓摘下头盔,向那尸身深深一揖。左右将士皆惊,薛世雄上前劝道:“大王何必礼此败寇?”

    李善道直起身,目光清冷如刀:“此人虽败,然其志不屈,其勇可嘉。孤所敬者,非其成败,乃其气节耳。”

    说罢,命人以锦缎裹尸,备棺椁厚葬于城南松林坡,碑文只书八字:“魏公李密之墓,汉王李善道立。”

    消息传开,三军动容。连日激战后的疲惫似乎因这一礼而稍得慰藉。百姓闻之,亦私相传说:“汉王仁义,连敌酋亦能安葬,真天命所归也。”

    然而李善道心中清楚,此战虽胜,天下远未定鼎。洛阳尚有王世充盘踞,虎牢关外王君廓残部未灭,河北窦建德虎视眈眈,江都宇文化及挟持少帝,江淮之间杜伏威、辅公?拥兵自重。更不必说北疆突厥屡屡南窥,边患日重。今日之胜,不过撕开乱世一角罢了。

    当夜,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李善道召集群臣议事。

    屈突通率先开口:“大王既克管城,宜乘胜取洛阳。王世充怯懦无谋,坐视李密覆亡而不救,其军心必乱。若我大军压境,或可迫其出降。”

    薛世雄摇头:“不可轻进。洛阳城坚池深,粮草充足,且王世充素得民心,非李密可比。况我军连战疲敝,伤亡逾万,掘子军亦折损三百余人,亟需休整。”

    高曦坐在下首,肩头包扎着纱布,闻言沉声道:“末将以为,当先稳根基。今所得之地,荥阳、阳翟、密县皆需设官理政,安抚流民,征粮募兵。若贸然攻洛,恐后方不稳,反为他人所乘。”

    陈敬儿捻须冷笑:“谁敢乘我?李密已死,王世充自保不暇,窦建德远在河北,鞭长莫及。倒是江南那边……听说杜伏威遣使赴江都,似与宇文化及有所勾连。”

    帐中一时寂静。

    李善道指尖轻叩案几,忽问:“独孤神秀何在?”

    一名亲卫答:“禀大王,独孤将军率骑兵追击残敌,昨夜擒获徐世绩于嵩山道中,此刻正在押解途中。”

    众人皆惊。徐世绩乃李密麾下第一智将,用兵如神,素有“貔貅”之称,竟未战死,反被生擒?

    李善道眸光微闪:“带他来见我。”

    两个时辰后,铁链声响,徐世绩被押入帐中。他衣衫褴褛,脸上带伤,却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双目如炬,扫过满堂汉将,最后落在李善道身上。

    “徐懋功,别来无恙。”李善道起身相迎,亲自为其解缚。

    徐世绩不动,冷冷道:“败军之将,何劳大王亲待?”

    李善道一笑:“孤知你忠义之人,故不忍加刑。李密已死,魏国覆灭,天下英雄尽归何处?懋功才略冠绝当世,何不弃暗投明,共图大业?”

    徐世绩闭目良久,终是叹息:“明公待我以礼,我不敢不诚。然我受李公厚恩,不敢背之。若大王愿葬其全尸,收殓其部属,赦免其旧部,我徐世绩愿降,但求守陵三年,以报故主。”

    李善道动容,当即应允,并命人寻访李密残部,凡愿归顺者,一律录用;阵亡者家属赐粟帛抚恤。徐世绩跪地再拜,泪流满面。

    自此,徐世绩归汉,授左卫将军,参议军机。

    七日后,李善道班师回荥阳。沿途百姓焚香夹道,称颂仁德。然其心中忧虑未减。夜宿行营,他独坐灯下,翻阅各地急报:

    ??河北窦建德遣使至洛阳,欲与王世充结盟;

    ??突厥始毕可汗遣千骑南下,屯于马邑,威胁雁门;

    ??江都传来消息,宇文化及弑杀杨广,立秦王浩为傀儡皇帝,自称大丞相,引兵北返;

    ??而最令他震惊的是,细作密报:大业十二年冬,晋阳留守李渊已于太原起兵,西进关中,势如破竹!

    “李渊……”李善道盯着这个名字,瞳孔骤缩。他知道,这位唐国公乃隋室姻亲,老谋深算,兵精粮足,若入长安,必将号令天下。自己虽得中原之势,然若让李渊抢先据有关中,则天下正统归于彼矣!

    翌日清晨,李善道召集众将,神色肃然:“诸位可知,真正的对手,才刚刚登场?”

    众人不解。

    他将李渊起兵的消息宣读一遍,帐中顿时哗然。

    薛世雄皱眉:“李渊虽起,然距我甚远,何须忧惧?”

    李善道摇头:“不然。关中形胜,四塞险固,沃野千里,乃帝王之基。李渊若据长安,东出函谷,天下谁能当之?且彼以‘清君侧’为名,举义旗而讨宇文化及,名正言顺,人心易附。”

    高曦沉吟道:“那我军当速取洛阳,控扼河洛,与李渊争天下枢纽!”

    徐世绩亦道:“洛阳不可急取,然可先断其外援。王世充若与窦建德合流,则我腹背受敌。不如遣使分化,许以利益,使其互疑。”

    李善道颔首:“正合我意。即日起,命程名振领三千轻骑,绕道鲁阳,监视窦建德动向;派细作潜入洛阳,散布‘王世充欲降李渊’之谣,使其内外猜忌。同时修书一封,遣使送往太原,表面祝贺李渊起兵,实则探其虚实。”

    命令下达,各部迅速行动。

    半月之后,局势渐变。

    洛阳方面,王世充果然中计,疑心窦建德使者有诈,将其逐出城外,两国联盟未成。

    而李渊接到李善道书信,览毕冷笑:“此子何人?竟敢与我并列谈天下?”

    左右谏曰:“李善道虽据中原,然根基未稳,不如许之虚名,结为盟友,共讨宇文化及,待我定关中后再图之。”

    李渊思忖良久,回书一封,称“愿与贤弟共扶隋室,诛灭逆贼”,实则敷衍搪塞。

    李善道拆信冷笑:“李渊老奸巨猾,妄图借我之力牵制他人,自己坐收渔利。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这乱世真正的执棋之人!”

    于是下令:

    一、命张升督造战船五十艘,集于汴水,准备顺流而下,威慑江淮;

    二、调任恶头镇守虎牢,防备王君廓残部与洛阳兵马异动;

    三、亲率主力两万,移师洛阳东南百里之巩县,摆出围城之势,实则静观其变;

    四、密令独孤神秀率八百飞骑,化装商旅,潜入关中,绘制地形、探察兵力、联络豪强。

    与此同时,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

    江都城内,宇文化及醉卧龙床,身旁美人环绕,酒池肉林,荒淫无度。然其军中早已怨声载道。骁果将士多为关中人,思乡心切,不愿北返,纷纷逃亡。

    司马德戡密谋发动兵变,欲杀宇文化及,另立秦王浩为主,归顺李渊。

    事泄,宇文化及先下手为强,诱杀司马德戡等十余将,血洗军营。

    自此众叛亲离,部下离心。

    消息传至荥阳,李善道拍案而起:“时机到了!”

    他立即召集众将,宣布新策:

    “宇文化及弑君虐民,天怒人怨。我当举义旗,率精兵三万,沿汴水南下,直扑江都,擒杀逆贼,迎奉少帝,以安天下人心!此举一则可夺正统之名,二则可收江淮之地,三则可阻李渊南顾之念,使其不敢轻易东出!”

    薛世雄担忧:“若我南征,洛阳乘虚来袭,如何是好?”

    李善道胸有成竹:“已令徐世绩修筑三座堡垒,封锁洛阳东出要道;又与瓦岗旧部联络,许以官职,使其在城内制造混乱。王世充自顾不暇,岂敢轻动?”

    屈突通叹服:“大王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真乃天命之主也。”

    十日后,汉军誓师出征。

    李善道亲执黄钺,立于高台之上,面对三军将士朗声道:“宇文化及弑君篡权,罪不容诛!今我奉天讨逆,拯民水火,尔等随我南征,荡平江都,复我社稷!若有功者,不论出身,皆授爵赏田;若有退缩者,斩首示众!”

    三军齐呼:“愿随大王,剿灭逆贼!”

    大军启程,旌旗蔽日,舟舰连绵百余里,顺汴水南下。沿途州县望风归附,百姓焚香迎候。

    行至谯郡,忽有快马飞报:

    “李渊已破潼关,入据长安,改元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为帝,自封唐王,总揽朝政!”

    帐中诸将闻言变色。

    高曦怒道:“李渊欺世盗名,窃据京师,竟敢妄称辅政!”

    李善道却异常平静,只是久久望着南方天际,喃喃道:“晚了么……?”

    片刻后,他转身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李渊派兵南下之前,拿下江都!”

    又密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往长安,内容仅八字:“逆贼未除,何以家为?”

    这是他对李渊的质问,也是对天下的宣言。

    与此同时,江都城内,宇文化及已陷入绝境。

    粮尽兵疲,士卒逃亡过半。骁果将领裴虔通、元礼等人密谋反正,约定除夕之夜举火为号,打开城门,迎纳外军。

    腊月廿九,风雪交加。

    李善道大军抵近江都三十里,扎营待命。

    夜半,东方忽然火光冲天,鼓角齐鸣??正是内应发动!

    李善道拔剑出帐:“天助我也!全军出击!”

    汉军如猛虎下山,直扑江都。

    城门洞开,裴虔通率部倒戈,元礼斩杀守将,迎接王师入城。

    宇文化及仓皇逃窜,欲乘舟渡江,被独孤神秀率飞骑追及于瓜洲渡口,乱箭射杀,首级传送荥阳。

    次日,李善道入城,安抚百姓,释放宫女,查封府库。

    于大殿之上,召集百官,迎立秦王浩为帝,改元天佑,自任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揽朝政。

    消息传遍天下,震动四方。

    有人赞其“拨乱反正,再造乾坤”,亦有人讥其“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无可否认的是,自大业十二年起兵以来,短短两年间,李善道已从一介流民首领,成长为掌控中原、问鼎江南的霸主。

    而在长安,李渊收到江都平定的奏报时,正与群臣宴饮。

    他沉默良久,将酒杯重重搁下,低声说道:“此子,不可小觑。”

    窗外寒风呼啸,春雷隐隐。

    一个新的时代,正随着战火与权谋,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