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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高沐阳献策行奇

    “陛下,臣虑之再三,斗胆进献,或有一策可供陛下圣裁。”高曦伏拜说道。

    接见高曦的地方不是正堂,堂边的侧室之内。

    李善道正在喝茶,不意他已拜倒在地,便放下茶碗,亲下室中,将他扶起,笑道:“起身来说。”拍了拍他胳臂,说道,“今虽正位,你我君臣之间,共起於微末,当与往日无异。”

    昨日登基大典后,李善道大封群臣,如前所述,一干文武重臣,皆得进封,只武臣这块儿,凡大将军以上,只要本是郡公的,基本都进封为了......

    正月初一,天未明,洛阳南郊已人声鼎沸。来自天下三百二十六县的推选代表,身着各地服饰,手持凭证,由礼部官员引导,列队步入新筑的“明堂坛”。此坛高九丈,三层环台,象征天地人三才,外覆青石,内嵌铜钉绘星图,中央立一青铜巨鼎,上刻“民本”二字,乃李善道亲题。坛周插万国旗幡,胡汉交错,僧道并立,连远自流求(今台湾)与儋耳(海南岛南部)的黎族首领亦遣子代行。

    日出东方,金光破云。李善道着素麻深衣,头戴缁布冠,缓步登坛。他不乘辇,不设仪仗,仅由十六岁的李承业执竹简随行。全场肃然,万人齐跪。他抬手虚扶:“今日非朝会,乃民议。诸位皆为苍生代言,请起。”

    鼓声三通,礼官宣读《推选章程》:每县一票,以木牌投入鼎前铜匦,黑牌表维持汉室,白牌表改制新政。投票毕,当场开匦计数,由国子监博士、地方耆老、商贾代表三方监票,结果公示于坛壁黄榜。

    投票开始。第一位是来自敦煌的老画工,须发皆白,双手颤抖。他将一块粗糙的白木牌投入铜匦,声音沙哑:“我祖辈为奴,画佛窟供养贵族。今我儿在国子监读书,明年要考‘明经科’。这牌子,是我一家三代人的梦。”人群静默片刻,继而爆发出低沉却坚定的喝彩。

    接着是一位岭南峒女,裹着五彩织锦,背着婴儿走上坛来。她不懂官话,由译者代述:“我们山中女子原无名姓,嫁人后称‘某家婆’。如今县里办女塾,教识字算账,《女诫》改讲《孟母三迁》。我要投一票,让女儿将来也能站在这里说话。”她说完,将涂有朱砂的白牌轻轻放入匦中,转身时泪流满面。

    一个接一个,脚步沉重而有力。有盲眼说书人拄杖而来,口中吟唱自己编的《均田谣》;有渤海渔夫带来一罐海水,说是“代表十万渔民的心意”;甚至一名曾参与咄?叛乱的突厥少年也来了,他低头道:“我在归化府放羊,孩子上了蒙学堂。我知道错了。这一票,赎罪,也求新生。”

    正午时分,投票结束。铜匦开启,红绸覆盖的木牌倾泻而出,如雪崩般铺满坛心。监票组立即分拣计数,百姓围在外圈,屏息凝望。两个时辰后,结果揭晓:白牌一万八千三百七十二,黑牌四千一百零九。

    全场寂静如死,随即海啸般的欢呼冲天而起。“改制!改制!”呼声震彻云霄,连远处宫墙上的守军都扔下长矛,振臂高呼。

    李善道站在鼎旁,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眸中已有水光。他接过李承业递来的诏书卷轴,展开朗读:

    “朕观民心所向,知天命所在。自即日起,废除帝号,罢黜秦王,改国体为‘大夏公政’。设三院制:议政院由各县推举百人组成,掌立法与监督;行政院由议政院任命贤能,总理政务;司法院独立断案,不受干预。三年一届,轮替更迭。凡年满二十之民,无论男女胡汉,皆有选举与被选之权。土地归耕者所有,工商自由经营,官吏俸禄公开,军权归于国家。”

    他念一句,百姓应一声“诺”,到最后,万人同声,宛如雷动。

    仪式完毕,李善道并未返回皇宫,而是步行至天津桥畔的“百家粥棚”。他再次执勺,为排队的百姓盛汤。有个小女孩仰头问他:“叔叔,你现在是什么官?”

    他笑着答:“我是你们雇的人,叫‘公仆’。”

    女孩懵懂点头,接过热碗跑开。身后一位老儒喃喃:“从帝王到公仆……五百年儒学,终得其义。”

    当晚,李善道召独孤神秀、高曦、徐世绩、杜如晦等于旧宫偏殿议事。灯火通明,地图重挂,但此次标注的不再是兵马粮道,而是书院分布、水利枢纽、商路节点。

    “下一步,”李善道指着南方,“岭南虽归附,然瘴疠横行,医术落后,十岁孩童半数活不过十五。我拟派五百太医南下,建‘岭南医学院’,就地采药,培训土人医师。另设‘救疫使’,一旦疾发,立刻封锁村落,施药隔离。”

    高曦补充:“还可推广‘牛痘法’。去年在京兆试种成功,接种孩童无一人染天花。若全国推行,十年内可绝此瘟。”

    徐世绩则忧道:“北疆虽安,然契丹、奚族渐强,不可不防。末将建议,在幽州至营州一线设‘边学屯’,军士半耕半训,子弟入学读《武经总要》与《孙子兵法》,既固边防,又化蛮俗。”

    杜如晦沉吟:“财政恐难支撑。虽有交州稻米输入,然新建书院、医院、道路,耗资巨大。老臣以为,当开‘国债’之先河:朝廷发行‘惠民债?’,许百姓购买,年息五厘,十年还本。所得资金专用于民生工程。”

    李善道击节称赞:“善!还可设立‘技术院’,招募工匠发明新器。谁造出省力农具、高效水车、耐寒麦种,朝廷重赏,并在全国推广。知识不再是秘传,而应造福万民。”

    会议直至深夜方散。临别时,独孤神秀忽问:“大王不再称帝,日后史书如何记您?”

    李善道望向窗外,月照飞雪,静谧如初。“不必记我姓名。只愿后人提起这段岁月,能说一句:那时的人,相信未来可以更好。”

    翌日清晨,洛阳城门开启,一道身影悄然出城。是李善道,独自骑驴,背负布囊,往嵩山而去。途中遇一樵夫,问其所往。

    “访友。”他笑答。

    “可是去少林寺?”

    “非也。去山中学堂,教孩子们认字。”

    樵夫愕然:“您这般人物,何苦自降身份?”

    李善道勒驴回首,目光温润:“身份?我只是个怕别人饿死的人罢了。”

    春寒料峭,山路蜿蜒。他在一处村塾前停下,推开柴门。十余名童子正在诵读《千字文》。见陌生人来,齐刷刷抬头。

    他放下包裹,取出粉笔,在泥墙上写下三个大字:**李善道**。

    “孩子们,今天先生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记住,每个人都有权留下痕迹,哪怕只是墙上的一个字。”

    一个小男孩怯生生举手:“先生,您就是那个……不要当皇帝的人吗?”

    李善道笑了:“我不是不要当皇帝,我是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教会你们,怎样不当奴隶。”

    窗外,冰雪消融,溪水潺潺。远处山坡上,第一朵野樱悄然绽放。

    三年后,西域龟兹国遭遇百年旱灾,颗粒无收。朝廷闻讯,立即启动“跨域赈济令”,调关中存粮二十万石,经河西走廊运往玉门关外。沿途设三十处“暖食站”,饥民凭手印领取粥饭。更有医生随行,防治瘟疫。龟兹王感动涕零,率众跪拜东方:“汉家天子仁及万里,真乃活佛转世!”

    使者纠正:“非天子,乃大夏公政行政院院长。”

    王怔住,良久叹曰:“原来不必称帝,亦可泽被苍生。”

    十年之后,第一批通过“全民蒙学”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进入各级机构。李承业出任议政院最年轻议员,提出《反垄断法草案》,严禁豪族兼并土地,规定任何家族耕地不得超过百亩,超额部分由国家赎买,分给无地农户。法案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史称“承业新政”。

    又二十年,海上航线延伸至天竺(印度)西岸。一艘名为“太平号”的大船返航时带回数百名外国学子,他们要在洛阳学习五年,归国后传播“夏政之道”。其中一人名叫悉达多?摩根,后来成为南洋群岛首位民选首领,建国号“新夏”,奉《君轻民贵论》为立国纲领。

    百年后,曲阜孔庙新增一座无名雕像:一个布衣男子蹲在地上,正握着孩子的手教他写字。碑文仅有一句:“他曾让千万人抬起头来做人。”

    每当清明,总有孩童献花于前,问父母:“他是谁?”

    答案各异??

    “是圣人。”

    “是老师。”

    “是我们的祖先。”

    无人再提帝王将相,唯有春风拂过碑林,仿佛传来遥远的笑声,温柔而坚定,穿越大业十二年的风雪,落在每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