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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一把火扬了这佛门重地

    “姑娘前世作恶盈野,阎王殿前堆满了被你迫害的冤魂亡灵,今生,你更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九族,便是阴曹小鬼见了,也得绕道走!”

    旧庙佛像前,温毓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直到老僧的话锋裹着恶意砸过来,她才缓缓抬眼,眸底哪有半分惶恐,倒像淬了冰的琉璃。

    老僧先说她印堂发黑,不久会有血光之灾。

    又咒她命薄短载,活不过双十。

    现又说她作恶太深,天煞孤星。

    她只觉一笑,换了个慵懒随意的姿势歪在蒲团上。

    活像只晒够了太阳的猫。

    全不见方才那副虔诚的模样。

    她指尖勾住老僧皱巴巴的袈裟:“小女愚钝,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那慈悲善目的老僧啊,看着眼前这个美得像一樽白瓷的小姑娘,七情六欲漫过清修的藩篱,心中皈依的素志早已被尘念啃噬,哪里还有半分持戒的笃定。

    “老衲是佛祖座下大弟子转世。”老僧声音发紧,眼神黏在温毓颈间,“定能为姑娘净化肉身,消弭煞气。”

    贪吃的鼩鼱,急不可耐的要将精致的白瓷搂入怀中。

    温毓的掌心抵向老僧胸前,嘴角噙着诡谲的笑:“大师既自称天神转世,那不知,可有为自己算上一卦?”

    不等老僧嗅到危险……

    五根纤细的手指已优雅的撕开袈裟,干脆利落地插进了他心口。

    “噗嗤——”

    热烫的心脏,淌着血液从胸口掏出,被温毓挑逗的把玩在手里。

    老僧原以为,这天真的女子是囊中之物。

    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是对方齿间待嚼的佳肴。

    “啧,好脏的一颗心啊。”温毓嫌弃的扔掉,看着老僧目眦欲裂的脸,“可惜了,大师修行半生,原该炼出颗剔透的心,怎倒养出团烂泥似的玩意儿?”

    老僧喉咙里涌着血沫,身子筛糠似的抖。

    胸前被生生剜出了一个窟窿。

    “呃……你……你是谁?”

    温毓笑着起身,绕到老僧身后,沾满血的手掌按在他光头上,道:“还没想起来吗?”

    一段记忆猛地撞进老僧脑海。

    “此女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阴气颇重,将来必定克父克母克九族,是千年难遇的天煞孤星,沈老爷,你要想家宅平安,就趁她筋骨未硬,送进深山古刹锁起来,方能祛除此煞。”

    他穿着同件袈裟站在床前。

    床上,出生不足半日的婴孩裹在襁褓中啼哭。

    一口奶未进。

    屋里屋外站满了人。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老僧倒地,瞳孔骤缩:“你……你是当年沈家那个恶婴?”

    温毓拿着帕子擦手:“错了!我可不是那个小蠢货!”

    厚重的寺门打开,卷进漫天白雪。

    温毓裹着白色大氅,踩着满地碎雪上了马车。

    侍女云雀为她倒了杯热茶:“主子。”

    茶香四溢,蔓至车厢。

    那身后的百年古刹腾起烈焰,金红的火光舔舐着白雪,浓烟滚滚直上,将那片污浊彻底吞没。

    温毓品着茶,听着爆裂声,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笑。

    烧得好。

    “你……杀人了?”车厢内响起一道轻弱的声音。

    温毓瞥向车角缩成一团的黑影,神色冷漠道:“嗯,杀了便杀了。”

    “你杀人了。”黑影重复道。

    “蠢货!”温毓蹙眉,声音陡然冷了,“你忘了自己为何阴魂不散?那老秃驴当年一句‘天煞孤星’,害得你沦为后院阴沟里的鼠蚁,最后跳河时连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现在倒可怜起他来?”她指尖一弹,一道银光擦过黑影,“你要敢生出同情心,我便扬了你的魂魄,你也别再淌着眼泪,来求我替你报仇。”

    黑影猛地缩成更小一团。

    再不敢吱声。

    温毓斜依在坐榻上,手袖一挥,将那团怯弱的影子打散了。

    侍女云雀道:“沈家姑娘也太善了。”

    温毓眼底漫过讥诮,道:“善?那是蠢!和她母亲一样蠢!”

    那倒霉的沈家小姐沈云曦啊,她母亲原是名门嫡女,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偏生了双识人不清的眼,放着满门权贵不嫁,一头栽进了穷酸秀才沈祺瑞的情网里。

    为了这个男人,掏空娘家势力,砸尽千金铺路,硬生生把一个穷书生抬成了徽州刺史。

    却不想母亲刚怀上她……

    父亲就领着同样怀有身孕的外室和两个孩子进了门。

    母亲当场呕了血,却终究是个体面人,被父亲几滴鳄鱼泪和膝盖下的虚伪哄住,竟捏着鼻子认了这桩龌龊事。

    让那外室以“表妹”的名分留了下来。

    可转年,母亲就因生她而难产去世。

    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秃头和尚,说她命里带煞,克夫克母克九族,以至父亲从此疏远她,将她丢在后院不闻不问。

    而所谓的“表妹”,被父亲八抬大轿迎娶进门,成了沈夫人。

    直到十岁那年,家中失火,沈云曦被奴仆指认。

    父亲存了多年心结,一气之下,便将沈云曦送往乡下的庄子。

    五年间,沈云曦活得不如一条狗。

    庄子里的仆役拿她当出气筒,冬天让她睡冰冷的柴房,夏天逼着她去田里干活,稍有不从便是打骂。

    最终不堪受辱,跳河自尽。

    死后怨气太重,魂魄卡在阴阳之间,飘飘荡荡,撞进了花明楼。

    那楼立在人间与鬼间的夹缝里,终年亮着千万盏灯。

    温毓就在那!

    她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

    只知道,自己要守着这座楼,守着楼里的千万盏灯不灭。

    而维持灯火的灯芯,必须是极阴之人的魂魄。

    沈云曦,恰好就是极阴之体。

    她记得那个领她进楼的人告诉过她,只有点燃楼顶那盏从未被点燃的灯,她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数年来,无数极阴之人的魂魄,都未能将那盏灯点燃。

    那么,沈云曦的魂魄……能吗?

    “花明楼规矩。”温毓看着飘进楼中的那缕残魂,眼神睥睨不带半分同情道,“只要你甘愿献出魂魄,永世做我这楼里的一枚灯芯,我便应你一件事,无论什么。”

    “我……我要报仇!”

    “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了。”

    马车碾过积雪,往徽州方向去。

    温毓掀起车帘,看了眼被火光染红的半边天,指尖轻轻敲着窗沿。

    老秃驴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该轮到那个狼心狗肺的爹,和他那窝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