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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人总会变的

    沈祺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转了一圈。

    一边是他的女儿,自幼胆小怕事,从前连大声说话都怯生生的,似乎从没有过这般“陷害”旁人的心思;

    一边是与他朝夕相伴多年的枕边人,知根知底,虽偶有算计,却也不像有胆子对老太太动手的模样。

    他皱紧眉头,心里的天平一时竟有些摇摆。

    再看老太太,虽脸上被烫出红痕,却摆手说“算了”,显然也不想把这点家事闹得人尽皆知。

    沈祺瑞心里的天平渐渐稳住,最终转向赵氏,语气严厉地警训了几句,又责令她往后每日为老太太祈福抄经,算作赔罪。

    最后以衙门尚有公务为由,准备离开。

    临跨出门槛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异样地看了温毓一眼。

    那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

    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审视。

    赵氏带着满肚子郁气回了房,女儿和她一起。

    “娘。”沈若兰忍不住问,“方才在厅里,您怎么突然慌了神?”

    想到握住温毓手腕时看到的画面,赵氏仍心有余悸。

    柳氏当年难产而死的真相,是她亲手埋在沈家后院的烂泥,上面压着她多年的荣华富贵。

    一旦被人挖开,她就会被那摊烂泥拖进去,连骨头都剩不下。

    “别问了。”她攥紧帕子,“是沈云曦走运,竟被她博胜了一把。”

    “她以前不这样。”沈若兰有意提醒母亲,“如今凌厉多了。”

    赵氏心思滚动。

    她也觉出沈云曦不一样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

    是不再像从前那样怯懦低头?

    还是应对老太太时那滴水不漏的模样?

    又或是抬棺堵门时那股不怕死的狠劲?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滚来滚去,偏就凑不成一个清晰的答案。

    只闷得她心口发慌。

    晚间吃过饭,沈若兰去了司芳院。

    还带了一盒糕点。

    “白天的事,是我娘不小心失了手,祖母已经不追究,我们就当事情过去了,不要再提。”她将点心递到桌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我让小厨房做了芙蓉糕和海棠酥,你尝尝。”

    温毓目光掠过那两盘糕点,没动,只淡淡应了声:“姐姐费心了。”

    “不尝尝吗?”

    “我不喜甜食。”

    沈若兰脸上的笑瞬间僵了半分,手指不自觉收紧,连声音都比刚才低了些:“怎么会……从前你明明最嗜甜,每次厨房做芙蓉糕,你都要抢着多吃两块的。”

    “人总会变的嘛。”温毓笑着,“就像姐姐,从前见了我总没给我好脸色,如今倒肯主动送糕点来,不也变了许多?”

    这话戳得沈若兰脸色更难看,指尖泛了白,却还强撑着找补:“我只是想着你刚回来,怕你吃不惯府里的饭菜。”

    “既然姐姐心疼我,那不妨把你的小厨房挪来我这吧。”

    “这……这个得问过母亲,我做不了主。”沈若兰眼神闪烁,忙不迭岔开话头,目光落在温毓的手上,语气陡然热络,“对了,早上敬茶时,我看你也被茶水溅到,手似是烫着了,我屋里正好有瓶上好的烫伤膏,特意给你送来。”

    她说着,朝身后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丫鬟捧来一只白瓷小圆瓶。

    沈若兰接过后,挨着她坐到罗汉榻上,亲热地凑上前:“我帮你涂吧,这药膏得薄涂才见效。”

    “好啊。”温毓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却是早已看穿。

    喜欢玩?

    那她就好好跟她玩一玩。

    沈若兰用指尖沾了些药膏,慢悠悠往温毓手背上涂着,目光却钉在了对方的袖口上,连眨眼都格外克制。

    她记得,“沈云曦”的左臂上有道两指宽的长疤——那是她用剪刀划伤的!

    来之前,她同赵氏说:“娘,我借送药的名头去探她,只要撩开她袖子看一眼,若没有那道疤,就说明,她根本不是沈云曦。”

    她心思急转,手指涂药的动作愈发慢。

    另一只手则悄悄往温毓的袖口凑,指尖刚触到衣料,想趁其不备往上撩起。

    却不想下一刻,温毓微凉的手指突然覆了上来。

    还没等她反应,便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呃!”沈若兰疼得倒抽一口气,“云曦?”

    温毓手指微凉,按在沈若兰手腕上时,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沉稳。

    她看向沈若兰,眼底没什么情绪,语气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探究:“姐姐帮我涂药,怎么手还往我袖子里钻?”

    沈若兰心头一慌,急忙找补:“我、我是怕药膏蹭到你衣袖,脏了不好洗……”

    “清洗是小事。”温毓指腹又加了几分力,看着沈若兰骤然发白的脸,慢悠悠道,“可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姐姐也这样掀我的衣裳,传出去说我不知检点,妹妹岂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哪、哪有这么严重?何况,这儿也没有外院的人。”

    “哦?没外人就可以随便掀衣裳?”温毓勾了勾唇角,“这么说,若妹妹此时扒了姐姐的衣裳,姐姐也觉得无所谓吗?”

    “你!”沈若兰被她这番话吓到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不是,就请姐姐收起爪子,离我远些。”温毓话音落,手腕微微用力将她甩开。

    沈若兰脚下踉跄着往后倒,后腰狠狠撞上身后的梨花木桌。

    “哐当——”

    桌上两碟精致点心翻落在地,芙蓉糕滚得满处都是,海棠酥也摔得酥皮碎了一地。

    沈若兰疼得倒抽口气,眉梢拧成一团,羞恼瞬间压过了疼意,拔高声音道:“沈云曦!”

    温毓垂眸扫过地上的狼藉,语气没半分波澜,只冷冷吐出一句:“带着你的药膏,不送。”

    “你!”既已撕破脸,沈若兰也懒得再装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她一把夺过桌上的药膏,咬牙道,“就你这不知好歹的模样,也不配用我的东西。”

    她满肚子怒气离开。

    温毓指尖悄然凝出一抹细碎的蓝色光点,那光点如星子般闪烁,随着她手腕轻挥,无声无息地往门外飞去。

    门外的沈若兰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裹了裹衣襟,只当是穿堂风作祟,丝毫没察觉那抹蓝色光点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