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解散。
她做过很多错事,思想幼稚不够成熟,但逐渐开始明白,其他人似乎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最后,她一个人开始重新作为普罗米修斯成员活动,逐渐召集起一些拥有相同志向的队友。
舒凝妙的死像是打开魔盒的钥匙,她本以为迎来的会是平静的校园生活,没想到是庇涅和因妥里的开战宣告。
以多名行使者牺牲为代价,因妥里灭国。
随之而来的,是因妥里异能者对庇涅的惨烈无差别报复,从因妥里流亡到世界各地的异能者重创了这个星球,还带来了巨大的后遗症。
异能者显露出的危害让每个国家的反异能暴动甚嚣尘上,异能者、普通人,没有一个人好过,真正过得好的,只有那些出入都有无数警卫的上层人。
说到底,找再多借口,这一切都是为了占有潘多拉,这样的战争本来就毫无正义可言。
一切纷乱从庇涅而起,艾瑞吉想,一切也该从庇涅结束。
如果是两年前,她或许听不懂舒长延平淡语气中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天真吗?”艾瑞吉嘴唇动了几动,才说出话:“我知道这个星球已经没有人能离开潘多拉。我阻止不了继续开采潘多拉,但如果卢西科莱被刺杀,代表换个人坐,至少主战派势力会被重新洗牌,我已经……已经不想看到有人再为了潘多拉而死了。”
舒长延了然:“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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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吉看见他的眼睛,微微一怔,顿觉自己心里的想法已经被对方一眼洞穿。
那样的神态,没有半点朦胧颓废的感觉,泾渭分明、亮如星辰,绝不是除舒凝妙外对一切都蒙昧的眼神,反而对所有世态都清晰至极。
阿尔西娅小姐告诉她,这个人曾经是行使者,是对庇涅最熟悉的人之一。
他并不是不清楚,反而是太清楚了,一个已经看清真相的人,既不乐观,也不悲观,只是无谓。
舒长延出乎意料地笑了笑,无悲无喜地看着她:“作为传话的小费,我会杀了卢西科莱,你可以走了。”
艾瑞吉从男人强势的压迫感下松了一口。
她本想转身,瞥过舒凝妙的脸时,不知为何,又鼓起勇气,向前迈了几步,忍不住蹲下来,倾身去看轮椅上的少女。
凑近一看,舒凝妙和她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个陡变动荡的世界里,舒凝妙似乎是唯一完好不变留在她心里的回忆,不知为何,艾瑞吉嘴角颤动,突然很想笑。
凉意从眉心扩散,泛起一丝痛楚,她抬眸往上看。
身量高挑的男人站在轮椅的阴影中,眼睛微垂着,透蓝的瞳孔中映着淡淡阴影,手指间夹的笔抵在她额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捅穿她脑袋。
艾瑞吉闭上眼睛,双手握紧。
回忆如同阴影,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其实那一天……两年前那一天,我在学校里看见她了。”
“对不起。”她紧闭双眼:“后来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我也觉得应该没有关系,就没有和别人说。”
她没能说出口是,因为对那人尚且抱有一点朦胧的好感,她在得知舒凝妙死讯时,存了侥幸,没有人主动询问,便刻意地遗忘了,然而真正看见舒凝妙时,她那点侥幸竟一瞬间化作了巨大的、不知名的悲伤。
“那天,我看见时毓和她一起去了准提塔。”
科尔努诺斯的准提塔,她死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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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雨天无形的遮掩,舒长延带着她潜入了艾瑞吉留下的地址,这个疗养院设备很新,舒凝妙猜测是专门为阿尔西娅这个全知者建设的。
守备的警卫悄无声息倒在他脚下,舒长延在逆光下形成一道黑色的剪影,愈拉愈长。
她看着他浅浅覆在眼睑上的睫毛,末端沾着透明的雨珠,即便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艾瑞吉的坦白,她还不知道时毓在这个时间线已经失踪了——如果时毓没消失,舒长延现在绝对不会先来找阿尔西娅。
唯一入住的病房里,监控已经被提前关闭,除了病人外没有任何人。
躺在病床上的金发女孩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有床头的监护设备还在发出声音。
舒长延三两步走到床头,雨水顺着湿透的鬓发流下,被他用保温毯抱在怀里的少女却没沾湿一点。
他淡淡道:“我不认为这堂吉诃德式的行动能改变庇涅任何计划。”
虽然最后他还是如许诺般结束了卢西科莱的生命。
病床上的女孩合着眼,开口道:“如果不帮她,她怎么会冒着风险去找你?”
阿尔西娅应该是舒凝妙所见变化最大的人,或许是因为两年前她也不像十五岁的模样,和小孩一般瘦弱,于是两年间,她仿佛脱胎换骨般,从小孩迅速长成了少女。
砂金长发的女孩偏过头,哀愁地看向窗外的雨:“……它们很吵。”
看了一会儿雨,阿尔西娅撑起身体,望向他紧紧拥抱的少女,轻声开口:“让她离开吧,我能听到,她很难受。”
舒长延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你能听见她说话。”
“妙妙已经不在了,我能听到的是弦的声音。”阿尔西娅把手放在耳边:“从出生起,我就能听到很多很多东西,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有关过去的、有关未来的。”
阿尔西娅偏过头来,澄澈的目光望过来:“我让艾瑞吉给你传话,是想告诉你,放过她吧。”
他扶着舒凝妙在陪床靠椅上坐下,半跪在她面前,拂开她颊边的黑发:“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找你的。”
“没关系,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你的事。”阿尔西娅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二十多年前,恰逢t国立研究中心潘多拉研究迎来重大突破时,当时的研究中心院长毁掉了所有资料,和丈夫一起叛出庇涅。”
“他们是我的父母。”
舒长延起身,不疾不徐地开口:“在研究中,他们发现潘多拉、曼拉病、异能,像同一株花上不同的叶子,不能分开、无法摆脱,然而在北方极地开采出的晶石,却是和潘多拉宛如正负极一般存在的物质,是这世界上唯一能隔绝潘多拉的东西。”
“因为曼拉病而对异能和潘多拉感到恐慌的他们,随即对着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产生了一个绝妙的念头——”
舒凝妙的瞳孔在他平淡的声音中逐渐瑟缩。
“两个强大的异能者,生下来的孩子大概率也会是异能者,但把那孩子的基因改造,和活性晶体融合。”舒长延不含任何情绪地开口:“说不定能制造出一个永远不会觉醒异能的,完全属于人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