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岛城待了十天左右,我回了老家一趟,因为大伯去世了。
其实这两天我很忙,省里的大领导要过来指导工作,还有十几个年终会议排队等着我。
另外,老家那边的环境很复杂,我回去的话,肯定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影响。
但我还是决定回去一趟,送大伯最后一程。
人嘛,任何时候都不能淡漠亲情。
另一边,得知消息后,秦红菱带着还没有放假的方正,也从昆城那边立即回了老家。
她一直就是一个很讲情义的女人,这些年,只要回到老家,必定会去大伯家一趟。
而且还会不定时的让方正跟大伯打去电话,慰藉他们老两口的孤单和寂寞。
在老家的那些风言风语中,她的形象并不是那么的让人称颂,但她并不在乎那些,依旧坚持做自己。
可以说,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心中的情义并不比我们这些老爷们少哪去。
所以,得知秦红菱也回了老家,我压根不觉得意外。
......
等省里的视察工作结束后,我是当天傍晚驱车返回的老家。
由于雨雪天气原因,路上堵了三四个小时,等我抵达老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八点了。
距离大伯出殡还有两个多小时。
其实此时回来的火候刚刚好,既没有耽误见大伯最后一面,也隐去了行踪,间接少了很多麻烦。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让车子无人的僻静处停了下来,接着我徒步朝家走去。
随着悲怆的唢呐声入耳,我内心的那股伤感就像墨水滴入水盆一样,不由的氤氲开来。
随着我的步步临近,儿时的一些回忆也不由浮上心头,也让我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堂哥出殡时的一幕幕旧事。
总感觉堂哥去世没几年,可悠然之间,已经过去整整十九年了!
“方岩回来了!”
大伯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虽然有前来吊唁的亲戚,但还是本村人占据大多数。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或许不认识我,但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是能认出我的。
然后,还没走到门口,我就被本村的一个叔叔认出来了。
“嗯,有财叔,您的身体还好吧?”
我上前握着一位瘦小老人的手,关心的问道。
“我还行,你......你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人吗?”
有财叔显得有点激动,给人的感觉,他面对的不是同村的一个小辈,而是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
“车子在外面停着呢。”
我温和说道,做足了晚辈礼。
随着我跟有财叔的简短交流,其他人也很快知道了我是谁,然后纷纷投来震惊而又兴奋的目光。
别说在我们本村,在整个镇上,我的名字就是传奇的代表。
而我又常年不在家,此时近距离接触到了真人,包括有财叔在内,他们表现异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爸他们都在里面呢,你进屋吧!”
我点点头,然后又低着头走进了大门。
不是我不近人情,主要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而且这种场合也不适合过多的打招呼。
所以,哪怕是本村人,我也只能故作高冷。
院子里基本上都是自家人了,我爸妈,几个堂哥,包括秦父秦远方正也都在。
先是简短的寒暄两句之后,我便在我爸的引领下,来到了堂屋。
大伯的棺材就放在堂屋的正中间,一如当年的堂哥。
唯一不同的是,那年躺的是堂哥,现在是大伯。
大伯的几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就跪在棺材的一侧,其中,还有披麻戴孝的秦红菱。
而身穿一身寿衣的大伯则安静的躺在棺木中,由于脸部覆盖黄纸,我并没有看到他的遗容。
最后一眼的形式过后,我披上孝衣戴上孝帽,腰间也系上了孝带,然后跪在棺前。
大伯无儿,今天我便以儿子的身份送他入土。
每来一个亲人,都会燃放一盘鞭炮,都会烧两张黄纸,同时,我也都会磕一个头回敬。
待所有亲人都到齐后,时间也来到了上午十点半。
在大总的吆喝下,运棺进坟。
......
丧礼结束后,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并没有去参加宴席,秦红菱也没有去。
我们两个褪去麻布,在村里闲庭信步的走着。
几乎所有人都去吃席了,村里很安静,基本上不会遇见熟人。
“方岩,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人这一生,其实就是一场大梦,人死了,梦也就醒了。”
“醒了之后呢?”
秦红菱摇摇头,“不知道......”
我主动牵起秦红菱的手,微笑说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不是梦。就算是梦又如何呢?只要没有辜负每一天,这一辈子就来的值。”
秦红菱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现在的状态太虚幻了,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太闲了,你要是像我这么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我没好气说着,又道,“这样,反正方荃也大了,要么你教书育人去,要么你去公司上班,要么......再帮我生个孩子,只要你闲不下来,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感悟。”
秦红菱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要再生孩子呢!”
“那就去昆大教书吧!手续问题我来解决。”
秦红菱没有回应,算是认同了。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池塘边。
“小时候村里有好几个池塘,有的池塘还种着藕,每到夏天,荷花盛开,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在池塘里游泳,捉青蛙,吃莲蓬,折荷叶当雨伞......”
我带着回忆的说着,秦红菱带着想象的听着,此时阴沉的天空还应景的飘起了雪花。
“时间过的是真快啊!池塘还是那个池塘,青蛙没有了,荷叶也没有了,当初那群无忧无虑的小屁孩也不见了......”
我无限感慨的说道。
秦红菱微微笑着,然后轻声颂念了一首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不得不说,古人的情感是真的既高级又含蓄。
短短几十个字,道尽了人的一生。
“写的真好,红菱,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华。”
我打趣说道。
秦红菱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大伯故去的伤感中,只见她的眉间透着一丝嘚瑟,“小女子不才,也是刚刚想到的。”
接着,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