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恶林岭间,那酒家乱哄哄嘈杂杂,直似座热闹坟岗。
吵嚷不过片刻,便见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被推搡出来。
外头天寒地冻,河面都结了厚冰,这妇人却袒着浑圆大腿,白腻肌肤在破布裙下若隐若现。
她...
夜色如墨,山风穿林而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动。青崖峰顶,石台冷月,一道身影盘坐于阵眼中央,周身符文流转,灵气如潮水般涌向其体内。林寒双目紧闭,牙关微咬,额上汗珠滚落,似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
他正在冲击筑基期的最后一道关卡??灵脉贯通。
此前三日,他在师尊莫归子的指点下,已将体内散乱的灵力梳理成河,引自丹田,游走奇经八脉。然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条横亘在任督二脉之间的“玄冥障”却始终无法突破。此乃凡体与修士之别的最后一道壁垒,一旦打通,便可真正踏入修真之门,寿延百岁,踏云逐月。
但此刻,林寒只觉胸口如压巨石,呼吸艰难,四肢百骸仿佛被无数细针穿刺。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心中默念师父所授《太初引气诀》的口诀:“气行如龙,意守如渊,破障者不在力,而在心。”
忽然间,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拜师的情景。
彼时他还只是个流落荒野、身负血仇的少年,被追杀至断魂谷底,奄奄一息。是莫归子从天而降,一袖拂退群敌,冷冷道:“此子有煞根,亦有慧骨,可入我门。”
煞根?那是因他幼年目睹家族被屠,怨气凝结于魂,常引邪祟觊觎。旁人避之不及,唯独莫归子说这是“逆命之资”,可炼为魔修根基。
“你可知魔修为何遭万人唾弃?”莫归子曾问他。
“因为走捷径,嗜杀成性。”林寒答。
“错。”莫归子冷笑,“是因为他们不愿戴面具。正道采童男童女炼药称‘补先天’,夺人精魄谓之‘采补修行’,可谁敢揭?唯有魔修直取本心,故不容于世。”
那一席话,如雷贯耳。
从此他拜入莫归子门下,成为青崖峰唯一弟子。三年来,白日练剑习法,夜里观星悟道,吃的是寒潭冰莲,饮的是千年蛇胆汁,苦不堪言,却从未退缩。
而现在,这最后一步,竟成了生死一线。
“轰??”
识海之中猛然炸开一声巨响,一道黑影自灵魂深处浮现,正是那股沉寂已久的煞气!它化作一头狰狞恶鬼,张牙舞爪,嘶吼着要吞噬他的神志。
不好!
林寒心头一凛。这是“煞反噬主”的征兆!若不能压制,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魂俱灭!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竟泛起一抹猩红。
“既然你说我不配筑基……那我就用这煞根,撞开你的门!”林寒低吼一声,竟主动引导那股煞气冲向玄冥障!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原本平静的青崖峰骤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电光撕裂长空。远处几座山头的修士纷纷惊醒,抬头望来,皆面露骇然。
“那是……魔气冲霄?!”
“难道有人在渡劫?不对,这不是雷劫的气息,更像是……筑基引动天地异象!”
“不可能!筑基哪有这样的动静?除非……他是以煞入道!”
与此同时,莫归子正坐在洞府深处打坐,忽地睁眼,眼中精光暴涨。
“终于来了。”他喃喃道,“以煞破障,逆命成基……这孩子,果然走上了那条路。”
他并未出手干预,反而撤去了笼罩青崖峰的护山大阵一角,任由天地灵气疯狂涌入林寒体内。
而在林寒体内,那股煞气已与灵力彻底融合,形成一条漆黑如墨的灵脉,宛如毒龙般咆哮着撞向玄冥障!
“给我??开!!!”
一声怒吼响彻山巅。
“咔嚓”一声,仿佛冰层崩裂,那道阻挡已久的屏障终于碎裂!
霎时间,灵力如江河奔腾,贯通全身经络。林寒浑身剧震,气息节节攀升,从炼气九层一路飙升,直至稳稳停在筑基初期!
天空中的乌云缓缓散去,一轮明月重新洒下清辉。
林寒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但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成功了。
我真的……成了筑基修士。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恭喜你,正式成为一名魔修。”
林寒回头,只见莫归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一袭黑袍随风轻扬,眼神深邃如渊。
“师父。”林寒挣扎着起身行礼。
莫归子摆手:“不必多礼。今日你以煞破障,虽达筑基,但也因此被天机阁列入‘凶命榜’,日后行走天下,必遭正道围剿。”
林寒毫不在意:“只要能报仇,哪怕举世皆敌,又有何惧?”
“好!”莫归子抚须而笑,“我门中三代以来,终于再出一个敢直面命运之人。”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明日清晨,你便下山,前往南陵城。”
“去做什么?”
“取一样东西。”莫归子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那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幽冥钥’,藏在南陵城外的古墓之中。”
林寒瞳孔一缩:“我母亲?可是她不是在我出生时就……”
“死了?”莫归子打断他,“她没死,只是被困在一处秘境之中,而那把钥匙,是开启秘境的唯一凭证。”
林寒浑身一震:“您早知道她是活着的?!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时机未到。”莫归子语气平静,“而且,若非你今日成功筑基,强行开启秘境只会引来反噬,形神俱灭。”
林寒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原来,母亲还活着……
那个在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女人,穿着素白衣裙,抱着襁褓中的他低声吟唱古老歌谣的身影,并非幻觉。
“南陵城距此千里,途中需穿越赤脊山脉,那里有妖兽横行,更有正道设下的‘清魔哨’,专门缉拿魔修。”莫归子递过一把短剑,“这是我年轻时用过的‘断情刃’,送你防身。”
林寒接过短剑,入手冰凉,剑身隐隐有血纹流动。
“记住,此行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轻易杀人。否则因果缠身,未来难逃天谴。”
“弟子明白。”
第二日拂晓,林寒背负断情刃,身穿灰布麻衣,混入市井模样,悄然离开青崖峰。
一路上,他昼伏夜出,避开大道,专走荒野小径。第三日傍晚,终于抵达赤脊山脉边缘。
此处山势陡峭,林木参天,雾气弥漫,偶有狼嚎虎啸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正当他准备翻越一座断崖时,忽听前方传来打斗之声。
林寒隐匿身形,悄然靠近,只见三名身穿青衫的年轻修士正围攻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手持双匕,动作迅捷如鬼魅,但显然已力竭,左肩鲜血淋漓。
“妖女!交出‘阴髓丹’,饶你不死!”其中一名修士厉喝。
“呵呵……”女子冷笑,“你们这些伪君子,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实则觊觎我炼制的丹药提升修为,还要脸吗?”
“冥顽不灵!”三人齐声怒斥,联手施展出一套合击剑阵,剑光如网,封锁四方。
眼看女子即将毙命,林寒眉头微皱。
他本不想惹事,但那女子所用的身法,竟与师父所传的“影遁十三式”极为相似!
莫非……是同门?
来不及多想,他猛然掷出断情刃!
“咻??”
寒光一闪,一名修士咽喉飙血,当场倒地。
其余二人震惊回头:“谁!?”
林寒缓步走出,面无表情:“三个打一个,也好意思自称正道?”
“找死!”另一人怒吼,挥剑扑来。
林寒右手一招,断情刃自动飞回手中。他轻轻一划,那人胸口顿时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惨叫着跌落悬崖。
第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
“留下吧。”林寒冷声道,指尖凝聚一丝黑气,隔空一点。
那人脚步一顿,七窍流出黑血,扑通栽倒。
一切发生不过数息之间。
黑衣女子靠在树边,喘息着看向林寒:“谢谢你……你是哪位前辈门下?”
“青崖峰,莫归子。”林寒收起断情刃。
女子闻言,神色复杂:“原来是莫师兄的弟子……难怪你会影遁术。”
“你认识我师父?”
“我是他十年前放走的一名魔奴,名叫苏绾。”女子苦笑,“当年他本可杀我,却给了我一条生路,让我远离是非。可惜……我还是没能逃开这场江湖。”
林寒沉默片刻:“那你为何会被他们追杀?”
“因为我手里有一颗‘阴髓丹’,据说能助筑基修士短时间内提升一个小境界。”苏绾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但这丹药有毒,服用者三日内必暴毙,我只是用它诱杀那些贪婪之徒。”
林寒点头:“聪明。”
苏绾看着他:“你呢?要去哪儿?”
“南陵城。”
“巧了。”她勉强站起身,“我也要去那儿,有些旧账要清算。若你不嫌弃,可同行一段。”
林寒想了想,答应下来。
两人结伴而行,夜间宿于山洞,白日赶路。途中,苏绾讲述了一些关于南陵城的秘密。
“你以为那座城只是普通凡城?错了。”她在篝火旁低声道,“三百年前,那里曾是一座‘葬仙陵’,埋葬了十二位大能修士。后来陵墓崩塌,阴气泄露,形成了如今的‘鬼市’。”
“鬼市?”
“每逢月圆之夜,地下集市开启,活人不可见,唯有身具阴气或魔性者方可进入。里面买卖的,都是禁忌之物??残魂、禁术、甚至……死而复生的秘法。”
林寒眼神微动:“你知道幽冥钥吗?”
苏绾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母亲留下的。”
苏绾怔住,良久才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去南陵。那把钥匙,据说正是开启‘葬仙陵’最深层密室的信物,传闻里面有‘轮回镜’,可窥前世今生。”
林寒心中震动。
轮回镜……或许能解开他身世之谜。
第五日黄昏,两人终于抵达南陵城外。
城墙斑驳,城门口守卫森严,挂着“清魔司”的旗帜。每个进城者都要接受搜查,尤其是携带法器者。
“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去。”苏绾道。
林寒看了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就是月圆,鬼市即将开启。我们不如等到子时,直接从地下潜入。”
“可行。”苏绾点头,“但我提醒你,鬼市有三大禁忌??第一,不得透露真名;第二,不得欠债;第三,交易完成后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会被永远留在那里。”
林寒记下。
当夜,子时将至。
两人来到城郊一片荒坟地,按照苏绾所说的方法,以血画符,焚香祭拜。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条幽深隧道。
“走吧。”苏绾率先迈步。
林寒紧随其后。
隧道尽头,是一座灯火昏黄的地下集市。街道两旁摆满摊位,卖的东西匪夷所思:有人贩卖记忆碎片,有人兜售他人寿命,还有人拍卖“替死符”。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味道。
“小心点,别看任何人的眼睛。”苏绾提醒。
林寒点头,目光低垂前行。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身穿金袍的老者站在高台上,宣布拍卖即将开始。
“第一件拍品??‘噬心蛊母’,可控制他人神智,底价五百阴币。”
人群躁动。
紧接着,第二件、第三件……
直到第七件拍品登场。
老者缓缓揭开红布,露出一块古老的铜牌,上面镌刻着复杂的符文。
“此物名为‘幽冥钥’残片之一,共三块,集齐可开启葬仙陵核心密室。底价??三千阴币。”
林寒心头巨震。
残片?!
他原以为只有一把完整的钥匙,没想到竟是分成三块!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铜牌上的纹路,竟与他胸前一直佩戴的母亲遗物完全一致!
难道……他从小戴着的那枚玉佩,就是另一块残片?!
“四千!”有人喊价。
“五千!”
“六千!”
价格迅速攀升。
林寒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八百阴币,苦笑。
根本不够。
就在他犹豫是否冒险抢夺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小子,你想买那东西?”
林寒回头,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佝偻老人站在身后,脸上戴着青铜面具。
“你是谁?”
“我能帮你得到它。”老人伸出枯瘦的手,“代价是??替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