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上京下了几场小雨。
细雨绵绵，打在小院的枇杷树上，将叶子冲刷得焕然一新。
燕新婉听着窗外滴答雨声，忽而有些困了。
“小姐，睡吧，晚些奴婢做好饭叫你起床。”紫鹃道。
“好。”燕新婉褪下外袍，解了发簪，披散一头墨发在床榻躺下。
阖眼不久，困意来袭，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白雪皑皑，严寒刺骨。
她回到了那年的冬日。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小腹隆起，裙下有潺潺鲜血不断流出。
一股莫大的恐惧和绝望袭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燕新婉忍着剧痛，挣扎朝屋外爬去，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积攒的厚厚的白雪，以及呼啸的风声。
无人听到她的呼救。
燕新婉眼泪倏地流下。
场景再一转。
她虚弱躺在榻上，旁边产婆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
婴儿浑身发紫，已然死去多时。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婆母面色阴沉，指着她的鼻子大声斥骂。
宋执川坐在床边，冷着脸不发一语。
就好像，死的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坨肉。
燕新婉泪珠滚烫落下，心痛如刀割。
她愤恨揪住宋执川的衣领子，大声质问道：“我们的孩子出事时，你在何处？！”
宋执川无情甩掉她的手，对她的眼泪不为所动。
乔弄玉从旁边走了出来，二人站在一起讽刺看着她。
“只有弄玉才配给我生孩子，你不配。”宋执川冷冷道。
乔弄玉依偎在宋执川怀里，笑得好不得意。
那副画面狠狠刺痛了燕新婉的眼睛。
好恨。
她好恨……
“不，不，我的孩子……”
燕新婉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呓语，额头渗出细密汗水，满脸痛苦之色。
紫鹃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用力摇晃燕新婉的手臂。
“小姐，小姐，快醒醒！”
燕新婉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这是……梦魇了……”
“是啊，小姐，方才奴婢在灶房烧饭，听到你在这儿不停地呼喊。”
紫鹃拿帕子给燕新婉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眼里浮现一抹担忧。
“小姐这是梦见什么了？竟如此害怕。”
“我梦见了我的孩子……”
燕新婉声音哽咽，泪不成声。
紫鹃一怔，随之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知道，流掉的孩子是小姐心头永远的痛。
自那日梦魇后，燕新婉心情低落了好几日。
眼看日子一日日地流逝，马上就要到父母的祭日。
燕新婉强行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继续耽搁了，要赶紧出城，赶回楚地，为父母修缮坟茔。
燕新婉算了下，给王伯父那封信已送出去十日有余，仍未见御史府那边有回应。
“不行，不能继续等了，我得去一趟御史府。”
燕新婉当即换了一身衣裳，让紫鹃为她梳了个得体的发髻。
一番收拾打扮后，主仆二人准备出门。
谁知这时候，忽然有几个侍从抬了个箱子走进来。
这些人是宋执川的侍从。
燕新婉脸色微沉，冷冷看着他们：“你们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们，滚。”
“夫人莫动怒。”为首侍从赔上笑脸，打开箱子，“这是大人为您精心挑选的礼物，差小的送过来给您。”
箱子里琳琅满目，皆是女子的衣裳与首饰，样样精致华贵。
燕新婉见了这些礼物，却不为所动。
“宋执川什么意思？”
“大人自然是想讨夫人您的欢心。”
侍从笑了笑，继续道：“夫人，您看大人为您如此用心，要不……还是回府，与大人重归于好吧。”
闻言，燕新婉冷笑。
宋执川负了她，如今又来讨好她。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拿走，我不要。”燕新婉冷道。
“这……”侍从尴尬，“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是大人的命令，既然礼物已送到，那小的先告辞。”
几个侍从将箱子放下立刻就走了。
燕新婉看着面前这堆礼物，觉得碍眼心烦。
“紫鹃，把这些东西全部扔了。”
“是，小姐。”
紫鹃当即将一箱礼物扔了出去。
处置完那箱礼物，主仆二人落锁出门，前往御史府。
来到御史府门前，二人却被门子拦下。
“站住，此乃御史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门子呵斥道。
“我是王大人故旧之女，有事求见王大人。”燕新婉道。
“可有请帖？”门子问。
燕新婉面露难色，咬唇摇了摇头。
“没有？那就请回吧。”门子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挡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