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野的嘴角依旧勾着，只是眼底的笑意却冷了些。
他找了顾红很久，没想到却人竟然在自己远在秦城的小叔这里。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却被这样磋磨着。
宋时野低眸。
头顶只有一个昏暗的小灯，看不清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
他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扣着酒杯，指尖碰在玻璃上传来一点点轻微的响声。
一如这嘈杂中的沉寂，唯有心跳砰砰作响。
宋时野不时地看向楼梯的位置，等待那道身影。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肆意的笑，冷脸的模样自带强大气场，和往日的少年气简直判若两人。
“二楼？”
随着一声不悦的清冷嗓音响起。
宋时野眼睛一亮，周身的冷瞬间褪去。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雪白的身影。
顾红收起耳边的手机，在两人的桌边站定。
厉寒忱此刻也被惊醒似地，直起身，双眼深沉而迷离地落在顾红身上。
“顾……”
他的嗓音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意，拖长的尾音带着一种浓烈的眷恋感。
“你看起来还算清醒。”
顾红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径直看向宋时野。
宋时野笑开，眼睛里的张扬得意格外生动。
“不，我醉了。”
他朝着顾红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刺痛了厉寒忱的双眼。
酒劲上头，他甚至有些不依不饶的上前想要去拉顾红的手。
宋时野刚一发现想要去拦，顾红却率先侧身躲了过去。
男人修长的五指就将在半空中，虚握着一团空气，就仿佛他空荡荡的心。
厉寒忱恍惚地抬眸。
顾红终于看向他，只是那双眼睛很冷，甚至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无情。
厉寒忱张了张嘴巴，太多的话卡在喉咙中，又被生生的咽下去。
顾红别开眼：“既然醒着，那就自己回去。”
她有些责怪的瞪了一眼宋时野。
自然是隐约察觉到了他们叔侄之间奇怪的氛围。
宋时野摇了摇脑袋，就仿佛一个对着顾红摇尾巴的小狗：“我开车来的，没法自己回去了。”
他眼巴巴仰头。
顾红丝毫不怜香惜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那就叫代驾。”
宋时野失落地低声“哦”了一句，身后的尾巴也跟着耷拉下来。
顾红自然不会当回事儿，手在屏幕上划拉：“帮你叫好了，等一会儿给他报地址。”
她收回手机，扭头就打算离开。
顾红来这一趟，落在厉寒忱身上的目光屈指可数。
比起宋时野，他清楚自己这一趟幼稚的比拼输地彻底。
可是他不甘心。
顾红明明是他的妻子，为什么在他面前关心别人？
“顾红，我们还没离婚！”
厉寒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明明身体虚软，但愣是倏地起身，快步上前拉住了顾红。
动作迅速，甚至连坐在他旁边的宋时野都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顾红身影顿住，终于缓缓转身，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那双眼睛里都是他只是很冷淡，很陌生。
厉寒忱心头仿佛被撞了一下。
“离婚协议很快就到。”
她面无表情，视线下移，缓缓落在厉寒忱扣着她手腕的五指上。
宋时野也跟着起身走过来，大掌按在厉寒忱手上：“小叔，你醉昏头了。”
“松开她。”
两人站在同一侧面，对着厉寒忱。
厉寒忱身子抖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可心口的一股气却支撑着。
“到了我也不会签，你会一直是厉夫人，我的妻子。”
厉寒忱眼睛幽暗，满是偏执的神色。
这句话甚至带上些许阴森气。
顾红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宋时野也没了好神色。
“厉寒忱，你婚内出轨，对结发妻子造谣诽谤，偏袒情人伤害我和小兮，桩桩件件，，你又有什么资格逼我留在你身边？”
顾红冷笑一声，看着厉寒忱的目光就仿佛一把冰冷的利刃。
这把利刃落不到厉寒忱身上。
因为顾红发现。自己此刻想的更多的是摆脱这个人，而不是恨他。
“出轨？”
厉寒忱高大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连忙摇头，甚至眼中的迷糊都散去大半：“我没有，顾红，你误会了。”
“顾颜不是。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我让林斌查了，真的不是她做的，我没有偏袒她……”
他是真的醉了，下一刻迫切去拉顾红的手，那时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半点神智。
顾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全身。
她后退一步。
厉寒忱全身已经没有了力气，手上的动作一甩就可以甩开。
宋时野上前，横在两人中间。
厉寒忱还想说什么，被宋时野径直堵住，一下按回了座位。
他迅速拿出厉寒忱的手机，又扯过他的手进行指纹解锁。
“林斌，来星辰酒吧一趟。”
“宋少？你怎么会有厉总的手机？”那边传来林斌为难的声音，“厉总让我在医院照看顾颜小姐，似乎不太能腾空。”
闻言，顾红讽刺勾唇，视线落在厉寒忱身上，更加觉得可笑。
让自己的贴身助理去守着顾颜。
小兮受伤可没见派半个保镖护着自己和孩子。
如此对比，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察觉到顾红骤然下跌的情绪，宋时野撂下一句便直接挂断：“那等酒吧关门，就让你的厉总睡大街吧。”
此言一出，顾红“噗嗤”一下被逗笑，刚才消极的情绪也散了大半。
她的余光瞥了一眼厉寒忱。
他已经彻底醉了过去。
不过她也没法否认这个男人确实生的形貌俱佳。哪怕现在随意的趴在桌子上，有着那种精致犹如雕塑的侧脸，就仿佛一个绘画模特在摆造型。
而让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秦城首富去睡大街，实在有些好笑。
宋时野看着顾红被逗笑，面颊也柔和许多。
“林斌应该很快会过来，阿红，我也醉了，你真的放心让代驾送我吗？”
宋时野眉毛弯弯，眼睛瞪大，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可顾红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那我取消订单，你和你的小叔一起去当流浪汉。”
顾红笑着耸耸肩，眼睛带着几分揶揄。
卖萌无效的宋时野瘪瘪嘴，整个人都泄了气。
“好了，我得走了，小兮还在家里等着我。”
顾红看了一眼时间，面上的轻松收起。
提到小兮，宋时野也随之正色，只得遗憾地望着她：“那你先走吧，我等代驾和林斌过来。”
说话时，他侧目看了一眼厉寒忱。
虽然对他颇有微词，到底还是他的小叔，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顾红没什么反应：“随你。”
她径直离开。
宋时野重新坐了回去，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试图唤醒厉寒忱。
可他唯一的举动便是蹙了蹙眉。
宋时野只得无聊的刷着手机等人，还不忘了和顾红在网上互道晚安。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厉寒忱此刻陷入了一场梦境。
与其说是梦境，不如是回忆。
他是什么时候遇到顾红的呢？
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她身为自己的未婚妻横空出世。
他起初只想着不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妻子而已，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挂名的摆件。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妻子似乎真的很出色。
哪怕不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妻子身份，他也会在公司里对她侧目。
短短几年，她跃升为秦城年轻一代的第一律师。
他们之间的相处虽然冷淡，倒也算相敬如宾。
他是欣赏她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和自己厌恶的所有女人一样，有着可耻的虚荣心和嫉妒心。
很虚伪。
直到她的妹妹顾颜找上自己。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所欣赏的专业素养也全是假的。
失望贯穿全身，但是他也没有多在意。
毕竟妻子而已，一个花瓶摆件。
直到那一夜。
荒唐的一夜。
厉寒忱的身子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双眸里依旧模糊，却也清楚地发现了眼前空空如也。
“厉总！”
“是您叫的代驾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时野悠哉起身，先对着林斌指了指厉寒忱：“带你们厉总回家。”
他紧接着大摇大摆地带着代驾离开。
到了这个点，酒吧也已经开始清场，二楼的大厅除了行走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别人。
林斌看着醉地不省人事的自家厉总，只觉得惊诧不已。
厉总向来克制，再加上身处高位，几乎没有人敢对他灌酒。自己在他身边多年也没见过他醉成这样。
林斌心下唏嘘不已，上前想去搀扶他，凑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顾红……”
倏地听到一些细微的呢喃声。
林斌低头看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厉寒忱那张堪比鬼斧神工的脸上，滑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