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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个不是请客吃饭

    第239章这个不是请客吃饭

    另一位满脸红光,肥头大耳的高僧说:「不是又要来的问题,而是劫难已经来了,五台山是开端,刀剑已经快要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对面有僧人问:「慧圆,你此话什麽意思?」

    「这还不明了吗?

    此前有地方缙绅士林,有勋贵宗室,他们势力庞大,体形高大,挡在前面,皇上看不到我们。现在他们被一茬又一茬轮番清理。

    前不久连南京的勋贵都被杀了一大批,我们油光滑亮的脑门,终于出现在皇上的眼中。」

    有位年长的高僧忍不住说:「皇上如此杀戮成性,不怕遭报应?」

    在座的僧人纷纷转头看向他,坐在他旁边的两位僧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然后目光扫了一眼众僧。

    眼神似乎在说:「各位,刚才那句话可是他说的,跟我们无关啊!」

    众僧都在腹诽这位年长高僧,你念经念糊涂了?

    现在皇上有兵又有钱,怕什麽?

    连最豪横的文官缙绅都被他一一击破,东林党,晋党,东南士林,杀得血流成河。

    南京勋贵又如何?

    他们手里有多少兵马?

    遭报应?

    佛祖敢找皇上麻烦吗?

    他的灵山有多少兵马?

    寒山寺监寺与力转移话题。

    「慧圆师兄说得没错。现在劫难将至,我们必须要想法子自保。」

    是啊,佛祖肯定是罩不住的,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

    「制置司新贵中,有不少信佛的,可以想法子与他们取得联系,求在皇上面前转圜一二。」

    「此前有人说皇上信西教,当时皇上也用了徐光启等诸多信西教之人,许多人信以为真。

    但是现在看来,皇上并不信西教。

    或者说,皇上什麽教都不信,他只是什麽有用他就用什麽。

    「那我们必须拿出些手段,证明我们释门确实有用。」

    「我们安抚百姓,化解杀戮,消除仇恨,还是有些手段的。」

    「对,尤其是安抚百姓,扬善弃恶,让他们安分守己,受今世疾苦,图来世福报,颇有妙效。」

    「对,对,南京鸡鸣寺丶栖霞寺等寺庙,去年还同文化局南京分局联手,撰写过多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丶修今世方有来世丶循善去恶等文章,还得过制置司冯枢密和凌平章的褒奖。

    我们可以从此下手,证明自己确实有用。」

    有位僧人突然插了一句:「这些还远远不够。」

    其他僧人转头看向他:「如何不够?」

    「我听闻过皇上对释门的几句评价,说佛门修清净,占秀美山峦为寺庙,却不肯割舍俗缘,嘴里喊着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偏偏钱袋不清净,还有僧人连美色也不清净。」

    有僧人涨红了脸:「少数害群之马,岂能抹黑整个释教佛门?」

    那位僧人突然问了一句:「那各寺庙的田地屋舍丶典当质库,全在俗世之中,当如何?要不要割断?」

    说法堂寂静一片。

    被说中了核心关键问题,众僧人都不好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位僧人迟疑地说:「这些都是信徒们供奉的功德香火,是各寺庙僧人赖以活命,安心修佛的根基。

    此根基去除,不要说安心修佛,连温饱都难以解决,释教佛门如何立足?」

    众僧都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些只是藉口而已,最重要的是这些庙产的利益太大了,谁也舍不得。

    今天来的都是负责各自寺庙日常运作的监寺,还有部分方丈,也是从监寺升上去的。寺庙的现实情况都很清楚。

    每家寺庙里确实有真心向佛,一心钻进佛经里的人有,但不多,他们精通佛理,是各寺的门面。

    但是各寺庙更多的是出家不离俗的普通人。入寺庙当僧人,只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跟读书赴科试是一样的。

    在寺庙里习得佛理,能说会道,又通晓人情世故,与俗世施主们打交道头头是道的僧人,就跟中了科试举人进士一样,平步青云,很快就成为僧上僧。

    能力越大的僧人,能替寺庙挣下不少功德和香火,自然能享受不菲的供奉。

    锦衣玉食,出门前呼后拥,有的胆大一些还左拥右抱,姬妾成群,跟世家豪族并无区别。

    现在要你们抛弃这些,真正的青灯古佛,谁愿意?

    真要是严格遵循佛门清规戒律,天下寺庙要跑掉三分之二以上的僧人。

    但是情况很明显,五台山寺庙的祸事就是从他们敛财和侵占田地开端,朝廷整饬的也是这方面。

    加上刚才那位僧人听来的皇上对释门的看法传闻,很明显,只有成为真正的清净之地,皇上才有可能真正地放过释教佛门。

    可要是那样,这僧人还做的有什麽意思?

    沉默了一刻钟,有僧人说:「贫僧听闻皇后娘娘十分信佛,给京师各寺庙施舍不少,我们可不可以双管齐下。

    制置司和后宫,一并交结...」

    「德光大和尚所言极是,后宫嫔妃信佛不少,我们可多方交结,以求大开方便之门。」

    众僧人热烈讨论,纷纷出谋划策。我们寺庙与某位制置司重臣家眷关系好,可以走这条路子,打通关系。

    我们寺庙与某位后妃娘家往来密切,可以试着递话进去..

    少数心志澄明的僧人知道,大多数僧人还是舍不得眼前的利益,不想做割舍,只想着用其它法门,想避过此劫难再说。

    反正释教佛门历朝历代受得劫难也不少,一旦朝廷缺钱粮,恨不得官兵都去做强盗劫匪,地方世家又不敢动,只能拿头秃一些的开刀。

    于是佛难开始...

    只是这次不同。

    这次皇上先动的是实力最强的地方缙绅世家,以及最亲近的宗室勋贵,最后才轮到释教佛门。

    现在这些有德高僧心里肯定会后悔。

    当初皇上对付东林党丶晋党时,僧人们幸灾乐祸;对付江南缙绅世家时,僧人们幸灾乐祸;对付宗室和勋贵时,僧人们还在幸灾乐祸。

    现在皇上把血淋淋的刀尖对准自己胸口,彷徨四顾,好消息是没人幸灾乐祸,坏消息是一个帮手都没有了。

    这些心智澄明的少数派僧人,转动手里的佛珠,默念着佛经,垂眉低头,无声无息,仿佛现场坐化了一般。

    回到苏州行在的朱由校开始处理公事。

    翻阅的一叠叠禀帖中,有一份密报,就是关于寒山寺的会议。

    人名,哪家寺庙的,职位什麽,现场说了些什麽话,简略明了,一一禀明。

    朱由校看完后,笑着递给曹化淳,示意给坐在旁边下首一起料理国事的黄尊素。

    「真长先生,」等黄尊素看完后,朱由校开口道,「这些和尚很有危机意识「」

    。

    黄尊素放下那封密报禀帖,摇了摇头,「皇上,再有危机意识,可他们还是舍不得荣华富贵。

    心怀贪婪,他们算什麽出家之人,只能是借着佛祖之名敛财的骗子。」

    朱由校哈哈大笑:「真长先生这个罪名总结得好。

    佛祖好坏,这些出家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要把佛祖的神通说得天花乱坠,让世人皆信,然后再借着佛祖的名义,通过他们的嘴去诱使世人献出钱财。

    所以说,这些假僧人,就是一群骗子,玷污佛门清净地,玷污佛祖名声的大骗子。

    好,大伴,这个要记下,行文给刑部礼部和都察院,还有山西,告诉他们如何揭穿假和尚丶假寺庙的手段和方法。」

    「遵旨。」

    朱由校继续说:「释教跟儒教一样,最初是谈哲学,探寻人生观丶世界观,治学求真理的地方,慢慢演化,最后靠着知识垄断,成了发财致富的所在。

    儒教靠科试,释教靠什麽?

    靠麻痹。

    真正的佛理经义,是需要靠世人修行,自己去钻研,去领悟,才能大彻大悟,悟有所得。

    偏偏世人懒惰,把钻研和领悟佛理的事交给僧人去做,自己听他们领悟后的转述。

    久而久之,被忽悠,被引到坑里去了。

    佛祖原本是引导人大彻大悟的智者,结果被那些僧人包装成有求必应的神仙。

    这世上,没钱的世人,求佛祖保佑想摆脱疾苦;有钱的世人,求佛祖保佑想世代富贵。但世上有富就有穷,这样求佛,佛祖也很为难啊。」

    戏谑完释教佛门后,朱由校指着黄尊素说:「先生拟一份制文,叫锦衣卫保安司,对大明各布政司的寺庙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

    查清楚它们的家底,其它有司给予必要的协助。

    再拟一份制文给山西制置局和按察司,告诉他们,五台山寺庙清理案是一次试点,是对大明所有佛门寺庙清理的开端。

    试点要有试点的样子,做好记录,及时总结。」

    「遵旨。」

    等黄尊素挥毫写下两份制文,呈给朱由校过目,御批后由曹化淳拿着去用印寄发。

    一式三份,一份发给目标单位,一份发给制置司承宣局备案,一份留在司礼监留档。

    内侍端上了宵夜,银耳莲子羹。

    朱由校和黄尊素各端了一碗,慢慢地吃起来。

    「缙绅世家,宗室勋贵,寺庙...,地方田地丶山林丶矿产丶工商等资源拥有者,清理得差不多。

    接下来制置司要在各省开制置局,统筹地方三司,把内阁六部和地方三司的权收揽过来。

    预计到天启十年,大明权和财的腾笼换鸟计划,就进行得差不多了。

    收上来后,加以调整就该分发下去了。」

    黄尊素吃完莲子羹,把空碗递给一旁的内侍。

    「皇上,世人总是以为收上来的权财会留在中枢,由制置司掌控。」

    「朕不是三头六臂,制置司的人也不是。那麽多军国事,怎麽可能忙得过来。

    该地方管的,还得还给地方管,而且新政分发给各布政司和按察司的财权丶

    人事权丶监察权丶司法权和其它权柄,会比以前更多,自主权也更大。」

    朱由校也吃完了莲子羹,漱了漱口,擦拭了嘴巴,继续说道。

    「权要分发下去,钱也要分发下去。真长先生,要是世人看到朕这几年的收上去又分发下去,会不会说朕多此一举。」

    黄尊素连忙答:「皇上不必被这些庸人之言苦恼。

    再造新明,不是说说而已。

    太祖皇帝建立的旧制,不能全盘推翻,但又要上下革新,除弊去疴。历代名臣都有尝试过,张太岳走得最远,但是都没有获得成功。」

    黄尊素的话说得很含蓄,朱由校的新政新制可以说是对太祖皇帝制定的一系列国制国政进行了全盘否定,几乎是重新建设了一套新的。

    但你不能明着说全盘推翻太祖皇帝的旧制,必须换个说法,对他的旧制进行发展和革新...

    黄尊素继续说。

    「也只有皇上以大魄力,把大明所有的权财全部收上去,一一理顺厘定,再根据新政新法,做出调整改变,然后一一分发下去。

    只有如此大动干戈的腾笼换鸟,才能彻底解决张太岳等人不能解决的大问题「」

    。

    朱由校笑了笑。

    黄尊素说得也没错。

    全盘换新,一般都是暴力革命,砸烂一切旧的,重新建立一套新的。

    可自己是皇帝,总不能自己革自己的命吧。

    那我就革别人的命,革大明所有掌握权钱资源,但是又不肯交出来的人的命。

    收揽他们手里的权钱资源,同时分发一部分给跟随自己的「忠实部众」,大部分留着,进行新制新政改革,一顿搅合,换成新的才分发下去。

    只就是自己冥思苦想,想出来的腾笼换鸟的乾坤大挪移神功!

    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至少权钱慢慢地收得差不多了,虽然杀得人有些多,但革命嘛,它又不是请客吃饭。

    被杀的那些人,只能是被历史车轮碾过的花花草草,是时代进步必须付出的痛苦代价。

    朱由校对黄尊素和曹化淳说:「苏州丝绸工业发达,而丝绸是大明进行海外贸易,获取大量白银和其它货物的重要来源,必须重视起来。

    不过朕看过有司对苏州丝绸行业的调查,说苏州丝绸工业发达,但敝帚自珍,顽固守旧的风气十分浓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好好安排一下,朕要实地多看几家苏州的丝绸厂,大厂小厂都要看,看个通透仔细。」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