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有欠有还,再欠不难(第1/2页)
王澈听闻昨夜竟有可疑之人在外窥伺,哪里还能安心补觉。
他吃了早饭后,坐立不安又要出门,程恬却拦住了他。
她安抚道:“郎君一夜未眠,此刻最该做的是好生歇息,区区毛贼,白日里想必无妨。你且在家安心睡一觉,养足精神才是正理。”
其实王澈除了后怕外,更有未能护得家宅周全的挫败感。
他被安抚得坐了下来,却见程恬起身拿了帷帽似乎要外出,他下意识便想阻拦。
“娘子,外头不太平,你今日还是在家歇息为好,有我守着……”他语气急切,又像恳求,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程恬却轻轻按住他的手,眸光清澈坦然:“郎君误会了,我并非因惧怕而出行。
“我想着,趁今日晴朗不热,去探望一下二姐姐。玉娘有孕在身,如今月份渐大,正是害喜难受的时候,我这个做妹妹的,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番。亲戚之间,总要走动走动才显亲近,何况我与她是亲姐妹。
“郎君放心,我带着松萝,步行过去,不走偏僻小路,去的是堂堂尚书府邸,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
王澈知道,程恬与程玉娘虽是年纪相仿的姐妹,关系却并非十分亲密,此刻主动前去,或许是真有姐妹情谊,也或许……是因昨夜之事心中不安,想借侯府之势以求安心?
无论是哪种,他都无法阻拦。
王澈最终松开了手,无奈道:“那……娘子早去早回,路上务必让松萝跟紧些。”
“放心。”程恬点点头,又嘱咐了他几句好生休息,便带着松萝出了门。
送走程恬,王澈回到房中。
屋内还残留着程恬身上淡淡的茉莉幽香,他躺在尚有余温的床榻上,思绪纷乱如麻,毫无睡意。
一会儿是那可疑的人影,一会儿是程恬去探望嫡姐的缘由,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飘到那匹雪青色的料子和苏文谦身上……
直到身体的困倦终于战胜了纷杂的思绪,王澈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程恬带着松萝,步行前往位于长安城东北方向的崔尚书府。
说到唐朝望族,首推“五姓七望”。
清河崔氏是北朝“四姓”之首,出了十几位大唐宰相,姐姐程玉娘嫁的是崔尚书的次子崔行之。
这位崔二郎,比程玉娘大几岁,少年时曾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纨绔,所幸崔家家教甚严,并未闹出过大乱子,只是性子被养得有些骄纵。
长大后,崔行之在家族约束下收敛了许多,但婚前房里已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如今庶出的孩子都有了两三个。
正因如此,程玉娘对这一胎看得极重,指望着生下嫡子稳固地位。
崔府。
程玉娘正半倚在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恹恹的。
听闻庶妹程恬来访,她确实有些惊讶。
自她嫁入崔府,尤其是诊出有孕后,来往的多是同等门第的贵妇,程恬嫁入寒门,姐妹间已是许久未曾走动了,不知今日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请她进来吧。”程玉娘懒懒地吩咐道。
通传之后,程恬被引进程玉娘所居的院落。
“妹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程玉娘让了座,态度依旧略微高傲,但比起在侯府时,少了几分针锋相对。
毕竟,上次那块“不祥”白玉的事,程恬的提醒虽让她当时受惊,事后想来,确是免去了一场麻烦。
母亲李静琬已经用金饼报偿过,但高傲如程玉娘,心中对这位寡言的庶妹,还是存了一两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程恬坐下,问道:“听闻姐姐害喜严重,心中挂念,特来探望。姐姐脸色不佳,可是夜里也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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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正好说中程玉娘的痛处。
她近日确实被折腾得够呛,吃不下睡不好,心情也烦躁。
见程恬问候,她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难为你有心了,我这阵子确实难受得紧,吃什么吐什么,夜里也睡不踏实,真是磨人。”
程恬耐心听着,适时让松萝将带来的食盒呈上,不急不慢地介绍道:“家中新来的邓婆擅做药膳点心,我便让她做了些清淡解腻的糕饼。姐姐若信得过,可让府上大夫查验,若无碍,便尝一尝,或许能缓解些许,若觉得有用,我日后再让邓婆做了送来。”
程玉娘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食盒。
她这个妹妹,做事向来稳妥周到,这点倒是从未变过。
想起上次白玉之事,程恬也是这般先提醒后建议,让她避了晦气,她心中对这糕点的疑虑便去了六七分,吩咐丫鬟拿下去。
“妹妹有心了。”程玉娘态度缓和了些,直接问道,“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送糕点吧?可是有什么事?”
她可不认为程恬会无缘无故对她这般殷勤。
程恬见姐姐问起,便也不绕弯子,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难色,说道:“不瞒姐姐,确实有件小事想请姐姐帮忙。
“妹妹日前在城外置办了几亩薄田,想添些进项,许是钱财露白,引了些宵小之徒觊觎,昨夜竟有生人在我家院外窥探。
“郎君他公务繁忙,又要夜巡,妹妹心中实在有些不安,想着姐姐府上家丁护卫众多,不知可否暂借三两个身手好些的,即便抓不到贼人,也能壮壮声势,震慑一下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程玉娘一听,挑了挑眉。
借几个家丁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崔府不缺护卫。
她看着程恬的脸,想到上次的人情,便爽快应下:“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有何难,回头我便吩咐管家,挑几个得力的过去帮你看护几日便是。”
程恬立刻起身一礼,语气恳切:“多谢姐姐援手,这份人情,妹妹记下了,日后姐姐若有需要妹妹之处,定当尽力。”
程玉娘享受着程恬这次难得的低头示弱,心中那点因害喜带来的烦躁都散了些。
她随口道:“行了,自家姐妹,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她虽然这么说,但显然很受用程恬“欠她人情”这个说法。
能让这个在她看来向来清高的妹妹,欠下自己一个人情,这种感觉颇为不错。
程恬再次谢过,又陪着说了会儿闲话,见程玉娘面露倦色,便适时告辞了。
走出门,程恬微微舒了口气。
松萝不解,在一旁小声嘀咕:“娘子,其实咱们郎君也能找到人手,何必欠下这个人情?”
程恬步履从容,含着一抹极淡的笑意答道:“傻丫头,人情往来,有欠有还,关系才能越走越近。我怕的不是欠人情,而是连欠下人情的资格都没有。”
她今日之行,一为安家,二为维系。
借着贼人窥视的由头,既能解决眼前的隐患,又将与嫡姐这本算不得亲近的关系,往前推进了一步,这笔账,在程恬看来,再划算不过。
一次相欠,一次偿还,这关系便在无形中又缠紧了一分。
在长安城这人情织就的网里,多一条线,便多一分安稳。
看似是程玉娘占了上风,实则是程恬主动将这条姐妹关系的线握在了手中。
真正的聪慧,不在于从不求人,而在于懂得如何求人,以及如何让这“求”,变成日后更长远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