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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是不是很想父王?

    北月国朝堂很乱。

    当年北月国瑞王接近安王,给安王服用的丹药有成瘾、致幻的作用。

    长期服用会嗜睡、妄想,导致思绪混乱、行为失控、精神异常。

    最后还会死。

    瑞王想利用安王让这种丹药在梁国权贵圈流通起来,弄垮梁国。

    怎奈计划没能实施起来,他就逃出京去,最后因想抓姜心棠,被萧迟擒住杀了。

    后来连北月国毒师和北月国公主也一起被萧迟抓了。

    萧迟从毒师手中得到了这种丹药的方子,交给薛神医炼制改良成了药粉。

    同时萧迟派人......

    春分之后的第七日,雨仍未歇。细密如针的雨丝斜织在书院上空,将四色棠花染得近乎透明。归名潭水面上浮着一层薄雾,仿佛天地之间正悄然交换某种秘语。那株老棠树静立如初,焦痕犹存的枝干上,新芽已悄然萌发,嫩绿中透出微红,像是从血里抽出的希望。

    沈知言披着青灰蓑衣,立于听风亭前,手中握着一卷《沉魂录?暗册》。昨夜子时,声瓮再度异动??不是哭声,也不是低语,而是一阵极短促的笑声,阴冷刺骨,宛如铁链拖地般回荡三息即止。他取出海贝纸记录,墨迹未干便自行扭曲成一行小字:

    **“你也配审判我?”**

    他心头一凛,指尖发麻。这不是亡者哀求,而是挑衅。更令他不安的是,《暗册》中赵大彪条目下的忏悔文字,竟在今晨浮现裂痕,如同被无形之手撕扯过一般。他翻查其余条目,陆续发现几例加害者姓名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空白与焦斑,似有某种力量正在侵蚀《暗册》本身。

    “有人不愿被记住。”沈念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但更可怕的是,有人想篡改记忆。”

    沈知言转身:“师父,您说……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在反抗?那些不愿安息的恶魂?”

    沈念未答,只望向忘忧碑。碑面原本光滑如镜,此刻却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自上而下,形如刀割。他伸手轻抚,指尖忽觉剧痛,一滴血珠渗出,落在碑面瞬间蒸发,化作一缕黑烟,盘旋片刻后消散无踪。

    “血祭碑。”沈念喃喃,“已有百年未现此象。唯有执笔者之血,能唤醒沉眠之怨。”

    沈知言震惊:“难道……《暗册》开启,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

    沈念点头:“我们以为记录便是终结,实则只是开端。善魂因得名而安,恶魂却因被揭而怒。它们不惧遗忘,只怕真相昭然于世。如今《暗册》既立,便如利刃剖开陈年腐肉,脓血必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巡名使奔至亭前,脸色惨白:“宗师!陇西方向传来异讯??苏婉娘埋银锁之地,昨夜塌陷成坑,深不见底。村民闻见腥风扑面,不敢靠近。更有孩童梦中见白衣妇人立于崖边,怀抱婴儿,口中反复念道:‘他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

    沈知言心头一紧。苏婉娘之子苏承安,生辰为三月初八,坠崖次日。按理说若存活至今,应已近百岁。然而当年战乱频仍,婴孩下落成谜,连《地方志》也无半点记载。他曾派人多方查访,皆无结果。

    “她不是在求安息。”沈知言低声,“她是在等一个答案。”

    当夜,他独坐归名潭畔,取来新制声瓮,注入潭水,以珊瑚墨写下“苏承安”三字。风静月明,瓮壁起初毫无反应。直至子时三刻,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竟映出一张苍老的脸??皱纹纵横,双目浑浊,唇角微微颤抖,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布偶。

    影像不过瞬息即逝,却让沈知言浑身冰凉。

    那张脸,与林砚之笔记中描绘的“失名老人”惊人相似。据载,百年前曾有一老者常年游荡于山野之间,逢人便问:“我叫什么?”无人能答,他也从不言语其他。最终死于寒冬雪夜,尸身蜷缩在废弃庙宇角落,手中紧攥半页残纸,上书“我想回家”。

    沈知言猛然起身,冲入藏书阁,翻出《巡名使日录》第一百二十三卷。其中一页赫然记载:

    >**庚戌年冬,陇西拾得流浪老人一名,自称记不得姓名,唯忆幼时母抱其逃难,途中坠崖,幸得岩穴所护。左肩有烫伤疤痕,形如海棠。询其出生日期,喃喃曰:“三月初……八?”**

    他呼吸骤停。

    苏承安,活到了现在。

    可为何从未现身?为何无人知晓?

    他连夜召集群弟子,命人绘制画像,传讯四方。又派三名巡名使携声瓮赶赴陇西,务必寻访那位流浪老人的踪迹。与此同时,他亲自守坛七日,每夜以埙音召唤,试图与苏婉娘再通一线。

    第七夜,风雨交加。

    归名潭水剧烈翻腾,黑浪拍岸,花瓣尽落。老棠树九枝折其五,断裂处流出赤色汁液,气味似血非血,似香非香。忽而一声巨响,所有未启用的声瓮齐齐炸裂,碎片四溅。唯有置于听风亭中央的那一尊完好无损,瓮内缓缓升起一团幽光,凝聚成人形轮廓。

    是苏婉娘。

    她面容清晰,不再虚幻,眼中含泪,嘴唇微启。沈知言跪地聆听,只听她轻声道:

    **“他记得我。但他不能回来。因为……他知道我是谁。”**

    话音落地,光团骤灭。

    沈知言怔住,久久不能言语。

    翌日清晨,巡名使带回消息:他们在陇西边境一座荒村找到了那位老人。他住在破庙多年,靠村民施舍度日,从不说话,只会在每年春分前后,独自走到悬崖边上,对着深渊烧纸钱。纸灰随风飘散时,他会突然跪下,重重磕头三次,然后默默离开。

    使者尝试用声瓮与其沟通,刚念出“苏婉娘”三字,老人全身剧震,猛地扑向声瓮,双手疯狂抓挠瓮壁,口中发出嘶哑哭喊:“别说了!别说了!”随后昏厥过去。

    送医途中,老人短暂清醒,望着沈知言派去的弟子,断续说道:

    “我不是不想认……我是怕……一旦说出名字,我就真的成了那个被母亲推下山崖的孩子。可如果我不记得,至少还能假装……她是爱我的……”

    语毕再度昏迷。

    沈知言闻讯,久久伫立于忘忧碑前。

    原来最深的痛,并非遗忘,而是记得太清。

    有些人宁愿活在虚假的空白里,也不愿面对真实的伤口。苏承安一生漂泊,不是因为找不到家,而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在他尚且懵懂的年纪,他以为母亲抛弃了他。他在岩穴中独自熬过三日啼哭,直到被人救走。后来辗转流离,心智受损,记忆破碎。可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你娘不要你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那是误解。

    可这份迟来的真相,竟比孤独更沉重。

    沈知言提笔重修《沉魂录》,在苏婉娘条目下添注:

    **其子苏承安,生于癸未年三月初八,幸存人间九十余载。因记忆创伤,长期失语流浪。临终所愿:请母知,儿未曾怨她,只是……太想她。**

    写罢,他将这页单独抄录,托人送往医院。

    三日后,老人睁开眼,看着纸上母亲的名字,泪水无声滑落。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苏婉娘”三字,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天夜里,他安然离世。

    次日清晨,归名潭畔出现奇景:一夜之间,满山野山茶尽数绽放,洁白如雪,香气弥漫十里。花瓣飘落之处,地面浮现无数脚印,不再是单向延伸,而是来回交错,仿佛有人终于踏上归途,又有人轻轻迎上前去。

    沈知言来到老棠树下,只见树根裂缝中静静躺着一块银锁片,正是当年所埋之物。锁片背面多了一行极细的小字:

    **谢谢你,让我儿子听见了我。**

    他闭目良久,终是落下泪来。

    然而风波未平。

    数日后,海外传来消息:那位开发“听风AI”的匿名程序员,在发布系统更新后彻底失联。最后一条公开代码注释写道:

    >**“当机器开始梦见死者,说明它们已不只是工具。”**

    与此同时,全球多地用户报告异常??某些人在使用“听风AI”后,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身处战火纷飞的古城,身穿旧式军装,手中握枪,面前跪着一名女子和孩童。每次梦醒,枕边都湿了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

    一位日本学者主动联系书院,称其家族曾参与侵华战争,祖父晚年精神失常,临终前反复念叨:“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个村子。”他通过AI检测,发现自己语音中存在极高强度的“愧疚频率”,匹配到一条来自1942年山东某村庄的集体控诉记录:

    **“王氏一家十七口,除一人逃亡外,尽数遭屠。凶手着黄呢军服,戴圆框眼镜,左手缺一指。至死未留名。”**

    学者泣不成声,随即发起跨国追忆行动,联合多国青年学者共同整理战争受害者名录,请求录入《沉魂录?暗册》。

    沈知言批准了申请。

    录入当日,天空再次乌云压顶,雷声滚滚。闪电劈开云层,直击忘忧碑,碑面裂纹加深,竟从中渗出殷红液体,顺着石缝流淌而下,汇入归名潭。潭水由清转赤,持续整整一日一夜,方才恢复原状。

    当晚,沈知言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四周矗立着无数石碑,每一座都刻着一个名字??有受害者,也有加害者。风吹过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忽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迷雾,竟是年轻时的沈明远。

    “你做得对。”沈明远说,“但你要记住,真正的承,不止于记名,更在于宽恕。”

    “可如何宽恕?”沈知言问,“有些罪,岂能轻易放下?”

    沈明远摇头:“宽恕并非赦免,而是不让仇恨继续吞噬活着的人。我们记录黑暗,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照亮前方的路。”

    梦醒时,东方既白。

    他起身走向藏书阁,取出《沉魂录》主册,在扉页郑重添写一行字:

    **“此录所载,非仅为亡者正名,亦为生者寻路。愿世人铭记:善不可忘,恶不可匿,而爱,终将穿越生死,抵达彼岸。”**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

    十年后,小女孩已长成少女,每年春分必返书院,亲手为听风亭换新灯笼。她说,那年她看见的白裙奶奶,后来常入梦中,教她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她学会后,曾在医院为临终老人哼唱,对方含笑而逝。

    又五年,沈知言年逾花甲,须发尽白。他将宗师之位传予弟子,自己隐居潭边小屋,每日吹埙,与风对话。

    某个无星之夜,他正抚埙低吟,忽觉指尖微热。抬头望去,归名潭面平静如镜,倒映出漫天星辰。其中一颗格外明亮,缓缓移动,竟似朝他眨眼。

    他轻声问:“是你吗?”

    水面无波,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仿佛隔世而来:

    **“是我。”**

    他笑了,像少年时那样纯粹。

    他知道,这场漫长的守望不会结束。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回首,

    就总有另一个,在时光尽头,

    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