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妩抬手附上,再次落手时却将鲜红遮挡。
“陛下!”
泠妩漫不经心地将手中艳色用那帕子擦净,这才侧首笑意柔和,“前些日子吹了风,有些风寒,不碍事。”
千倾却嗅到一抹腥甜,那是……
他出身将门世家,从小最害怕的便是娘亲带着一身的血腥归家。
前些时日娘亲来信说陛下许她回京,他便可与娘亲团聚了,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届时与娘亲见面时他定不会再哭。
可没想到这抹甜腥,却从另一个他最为珍视的女子身上传出。
一瞬间与去年那梦中的场景重叠。
“陛下……”他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余下从心口处传来的酸楚。
“你母亲不日便班师回朝,不必再忧心。”泠妩宽慰。
“娘亲得胜归来阿倾是不担心的,可阿倾……担心的是陛下您。”
泠妩却道:“太医可是说朕是万岁之兆。”
入了殿,瞧见千倾魂不守舍地模样,泠妩便将惊蛰奉上的桃花酒开了盖。
酒香有些浅,桃花香气却是浓郁芬芳的,沁人心脾。
泠妩浅尝辄止,“可惜埋的时日短了些,否则定是佳酿。”
千倾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笑意,“那是因为阿倾想要陛下每年都惦记着一坛酒,为了陛下不觉腻,阿倾每年都会酿上一坛不同的。待到来年六月天,陛下便能尝尝青梅酒的滋味了……”
“陛下,您喜欢青梅酒吗?”
他眸底恐慌还未褪去,说话也有些急促,只能用喋喋不休来克制着自己即将呼之欲出的恐惧。
泠妩闻言,侧首含笑,“能得将军府公子的一坛酒酿,朕自是喜欢的。”
这句话落,千倾的双目亮得惊人,像一盏灯火在暗夜燃烧,灼灼生辉。
可他却不敢望向眼前人,生怕她发现自己眼中无法掩饰的怯色。
他垂眸斟酒,手指颤的厉害,“那陛下明年还要来……年年都要来……阿倾也要每年都给陛下斟酒。”
泠妩没有应声,只将酒送入口中。
千倾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急急追着等泠妩给自己回应,而是学着泠妩,将酒递于唇畔浅饮。
可入口却是尝不出甜香,反而是如白水般寡淡。
陛下瞒着他,那也会瞒着席若玉吗?
待泠妩离开,千倾却是马不停蹄地前往凤鸾殿。
彼时席若玉正在绣着手中的玄色金线香囊,闻言也有些惊异,“皇贵君?”
柳青虽纳闷却是认真地点头。
而坐在外面候着的千倾双眸无神,整颗心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
“主子,主子……”
千倾蓦地回神,望着惊蛰的眸光有些空洞。
“主子,君后来了。”
顺着转眸,便见席若玉一袭月牙白山水藤纹云秀锦衫,束发的玉冠温润,但面庞却是带着疏离与冷淡的。
宛若热闹夜市隔岸的烟波流水,不染纤尘,也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千倾的心猛然一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尽的苦涩。
“参见君后。”
“平身罢,你寻本宫是所为何事?”
————
凤仪宫
景春红着眼将药呈上,“陛下,该喝药了。”
描画的女子一袭玄衣高贵不可侵,可眸中的温色却能溺化凡人的心。
泠妩接过景春手上端起的药,一口饮下,连眉也未曾皱起一分。
蜜饯静静地躺在盘上,昭示着眼前人对于汤药的无谓,以及数次用药后的平淡。
景春这次没再劝着泠妩将蜜饯吃下,垂首默不作声地后退,将安静留于泠妩。
泠妩却没有再拿起那杆毛笔,她的眸光落在画上。
画卷很长,她断断续续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大半个炁朝京都的盛况描了下来。
她画着山川河流,勾勒出一幅幅动态图画。
其上百姓幸福和乐,城池繁华,一副盛世之景。
待她死后,这副画卷会跟着这具躯体一同葬入皇陵。
——
将军班师回朝日。
宫中设宴,昭示着帝王的宠爱。
宴会结束,千秋便同泠妩入了凤仪宫。
刚入殿,千秋便一改脸上醉意,恭敬地俯身抱拳。
“陛下,微臣幸不辱使命!”
“将军同朕客气了。”泠妩亲自将他扶起,果不其然瞧见了千秋眼中的热泪。
魁梧且凌厉的女人哭起来,总是会有几分莫名的可爱。
泠妩拍着她的后背。
“谢陛下信任末将,末将代军中所有将士谢陛下隆恩!”
千秋说完,又再次伏下身去,哽咽的声响很大,还伴着阵阵抽泣,吵的泠妩有些头痛。
泠妩揉着眉心,颇为无奈,“将军不必如此。”
千秋却直起身来,双眼泛红地仰视泠妩,“末将出身将门世家,向来信奉忠义二字,能择一明主,末将已心满意足!末将此前还担忧陛下会对末将心存芥蒂,现在看来,是末将想太多了。”
陛下并非昏庸之辈,却也瞧见过太多尸骨未寒的先辈。
泠妩再次将她扶起,“将军放宽心,朕并非狭隘之辈,自然知晓将军之心。朕信将军赤诚,晓千家家风,又岂会疑心?”
“陛下……”
见眼前的大块头又想哭,泠妩实在无奈,出言打断,“阿倾现下正在未央宫等将军,他性子直快,这些时日常常思虑你的安危,而茶不思饭不想。”
第79章
“啊?”千倾却是迷茫着两大眼睛,那泪水也一扫而空,后知后觉地大笑。
嘿,她就知道自家儿子是想她的!
未央宫,待泠妩走后,留一对母子互相面对面。
千秋得意洋洋,“听陛下说,我儿这些时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想为娘……”
“娘亲,您可知平日里无恙,但一咳便会咳出血,是何病症?”千倾急忙打断,那张扬俊美的面上满含祈求!
千秋得意的面庞一顿,想通什么后她满脸惊骇!
“我儿是哪里身子不适,为娘这就去求陛下遣太医来瞧瞧!”她说着就飞快要跑!
好在千倾深知自己娘亲的脾气,早早地拦下,“不是阿倾……是……娘亲您先和阿倾说,可知这是何症状?”
千秋却还是满脸焦急,“你有病怎能拖着?听话,娘亲去求陛下……”
千倾揉了揉太阳穴,继而带着些严肃的制止:
“娘!!!”
“……”
“你说……”千秋弱弱开口。
千倾再次复述,这一次千秋却是将信将疑地思索起。
“若非是中毒,那便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征兆……”
千倾身子一软朝后退去,后腰撞上华贵嵌着玉石的屏风之上,疼痛从腰部传来,他才缓过神一字一顿地